晨光一点点透过云层,直至天光破晓。

    卫南熏倚靠在裴寂的怀中,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相互依偎着,却感觉两人之间似有什么羁绊,再插不进第三个人。

    颇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味道。

    可就算是再不舍,这天亮了,裴寂总是要回避的。总不能关系变了,就能不顾礼法,光明正大的无媒共处一屋吧。

    即便为了卫南熏的名声,他也该在其他人醒来之前离开。

    “你该走了。”

    卫南熏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抱着他腰的双臂却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是直到方才才知道,原来一男一女,即便什么也不做,感情也可以不断升温。

    人啊,真的只有在感受过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怎么样的,是如何相处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前世有多糟糕。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舍,生怕他一走,便会发现昨夜包括刚才,都是大梦一场。

    裴寂倒是没多想,她说该走了,他也认同是要走了。

    那两兄弟只怕在外面守了一夜,有些事他也该交代清楚才好。

    他缓慢地松开抱着她的手,她也就不得不一并松开,他见小姑娘脸上似有失落,大约猜了下她的心思。

    轻轻地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

    这一次,和上回完全不同,是个极轻极克制的吻,甚至没有深入,只是简单的唇瓣相贴,便又松开了。

    可正因这样简短又克制的吻,让卫南熏感觉到从未有的珍视和尊重。

    他对她的爱护,不仅仅是占有和欲望。

    她喜欢这样温柔的克制。

    “再睡会。”

    裴寂将她抱着躺下,掖好被角道:“我保证你醒来,我还在。”

    卫南熏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缓解,看着他的背影大步离开,便真的闭眼睡去。

    屋外,两兄弟一听见有动静,立即清醒过来,快步上前。

    “爷,这会出城还来得及。”

    裴寂淡淡地嗯了声:“你们先行,我还有事未办。”

    即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昨儿即云说王爷不一定走,他还说绝无可能,主动提出要与他以一年的俸禄打赌,谁能想到向来对男女情爱嗤之以鼻的王爷,竟真会为了个女子留下。

    “可京城那边都在等您回去呢。”

    “把这个带给文相,他知道怎么做。”

    裴寂从袖中取出封信函,明显是昨夜准备好的,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这次不会走。

    “您在这也不安全啊。”

    “我回去,裴聿衍反会忌惮,只有我不在,他才会露出破绽。”

    即风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太子监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也不会投鼠忌器到去加害皇帝,但他不回去真的可以吗。

    “您也可以把关姑娘一并带回京啊。”

    裴寂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选项,但卫南熏明显也有秘密瞒着他,卫家人为何会放任她从京城孤身来到平镇。

    他不想逼她,而是想让她主动说。

    不用多久,只要等此番博弈尘埃落定,两人的感情更稳定,他便会向她坦白,携她归京。

    即云见他神色已有不耐,知道自家这傻哥哥说的太多了,王爷最不喜欢有人对他的私事他的决策指手画脚的。

    且王爷或许真的看重关姑娘,但他绝不是会为了情爱耽误正事的人,他能做这个决断,一定是逗留此处,对局势没有影响反有助力,他才会这么做。

    生怕兄长再说下去,要惹得王爷不快,他立即颔首跪地道:“是,奴才这便起程。”

    说着就要拉着即风离开,不想裴寂又道:“你们去卫家,寻两个人。”

    -

    卫南熏再醒过来,已是天光大亮。

    宿醉过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撑着床板坐起,看到自己衣裳完整地躺在床上,昨夜以及今晨的记忆瞬间涌现。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屋内并没有那个身影,之前那些都是她的梦吗?

    那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卫南熏想不了太多,立即翻身下床,踩上趿鞋便急忙出门去寻。

    可还没出门,迎面便撞上个高大的身影,天光在他头顶倾泻而下,他仿若浑身笼着层淡淡的光,俊美得不似真人。

    “这么急去哪?”

    卫南熏看到他,那颗慌张不安,几乎要跳出来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不是梦,他真的没有走。

    裴寂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过去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牵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并将瓷碗往她手边推了推,起身往里屋走。

    卫南熏这才注意到,他进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东西,仔细一看竟是碗蜂蜜水,甜甜的还是热乎乎的,他是算着时辰给她煮的么?

    她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蜂蜜的香味瞬间弥漫在唇舌间,往下暖了整个脾胃。

    许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脑袋都没那么昏沉了。

    “季守拙,你,你去休息过了么?”

    他昨夜一直都守着她,靠坐着即便睡过,也一定是不踏实的,她很清楚彻夜照顾人是什么感受了。

    她的话音刚落,他就出来了,手里还攥了双干净的纯白细棉里袜。

    她才发觉自己太慌张,没有穿袜子就出来了,甚至裤脚一边高一边低,露出了节洁白的脚踝。

    “穿上。”

    她的双颊微微泛红,即便他没伸手替她穿,光是拿的这个动作,就足够亲密又暧昧了。

    “我,我自己来。”

    她赶忙放下瓷碗,手忙脚乱地将袜子给穿好,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季守拙啊,可这一夜之间,他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之前那股古板又迂腐的劲了。

    眼神和身上的气势,带了点强硬和霸道。

    偏偏她对这样的霸道尤为受用。

    “啊,对了,织夏呢?我记得昨儿她也喝多了,还有即风他们。”

    “阿婆在照顾她,他们两已经走了。”

    卫南熏诧异道:“怎么走得这么急,那……那你呢?你不走了,错过了秋闱可怎么办。”

    “不必担心,今上昏迷多日,秋闱大概是要延后了。”

    卫南熏蓦地一愣,皇帝昏迷多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明明记得,前世皇帝昏迷是她死之前没多久的事。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是裴聿衍为此监国,多日不在东宫,她去找阿姊受了陷害,被关禁室多日。

    在那之前,皇帝的身子都很好,从未听闻过有昏迷这一遭。

    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一世的剧情?

    那是不是证明,她已经逃脱了前世的命运,不用再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了。

    但她为何仍会有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依旧扼着她的后脖颈,监视着她,随时都会掐断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