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宁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但白凤听得很清楚，心蓦然“噔”了一声，忙说道：“医生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你千万别草率做决定。现在用那种方法还太早，再等一段时间，或许……”
“妈，我真的很累了。”许佳宁打断她，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语气说不出的疲惫。“该用的方法，我都用过了，可还是没结果。”
“我不是怕辛苦，怕吃药，怕麻烦，这些我都不怕，真正让我承受不了的，是心理上的压力。我一直都知道，怀孕的几率很低，只是不愿面对而已。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
“医生每年要治疗那么多人，如果不是没希望，她不会建议我这么做。”
“目前看来，代孕是最好的办法。尽管会有遗憾，可至少是我们亲生的。”
白凤想劝她，一开口却发现无法反驳。的确，像她说的，综合考虑，代孕是最佳途径，而且也能让她免受心理折磨。
只不过……
“我了解阿城，他是不会同意的。”白凤道。
“我知道，我会尽量说服他。”
一旦她能下定决心，那么再难也要试试。
……
晚上，八点多。
“老婆，我回来了。”慕肆城在玄关处换了鞋，走了过来，脱下西装挂在沙发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晚饭吃了吗？”
“嗯。”许佳宁从失神中来回思绪。“妈今天来过了，炖了燕窝，我去给你拿。”
她从厨房端出来，放到他面前。
“趁热喝。”
“谢谢老婆。”慕肆城给了她一个奖励的吻。“今天和我妈去哪了？”
“医院。”
许佳宁坐到他对面。
慕肆城低低“嗯”了一声，看她情绪不高，知道结果不好，便没接话。事实上这半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老公。”
“嗯？”
“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慕肆城一口燕窝还含在嘴里，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他应该不会喜欢。
而让他不喜欢的，必然是与孩子有关的话题。
眼神，暗了些。
“今天上班有点累……”他回答道。
但许佳宁继续道：“今天医生给了我一个建议，建议我找人代孕。”
慕肆城放下手里的勺子，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就是把我们的受精卵放到另一个女人子宫里，让她替我们生。”
“我不同意。”他一口拒绝，毫不犹豫。
听上去就很荒唐。
“可是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通过别人的肚子？我想陪你一起经历怀孕的整个过程，也不想你将来因为这个留有遗憾。”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现在就是怀不上。”她的情绪忍不住有些激动。
“不是一直在努力吗？这才几个月，你就放弃了？代孕，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借腹生子，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我们的孩子从其他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放弃就能有结果，是时候该接受现实了。”许佳宁道。她也不想认命，可是她必须及时止损。
“抱歉，我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完全没了吃东西的胃口，慕肆城起身，“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你也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绝不会同意。”
“那你替我考虑过吗？”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见她痛苦的哽咽。
“每天吃很多药，每天针灸，吃那些恶心的偏方快吐出来……那些就像噩梦一样。甚至就连做梦，梦里都有吃不完的药。我做这些事情，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我很累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崩溃了，你明白吗？”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哭着说。
慕肆城的心软了下来。“我都知道，抱歉，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如果你觉得辛苦，我们暂停一段时间好不好？把孩子的事情放到一边，你不是想开珠宝公司吗？设计是你的梦想，你不能放弃。”
“我现在没心情做任何事，我只想要宝宝。”许佳宁抱着额头，精神都有些崩溃了。
“一想到不能生，我就什么都做不了，我很痛苦，我感觉自己都要得抑郁症了。”
慕肆城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宝贝，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好不好？孩子以后会有的，最重要的是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很难看到未来。”
“佳宁……”
“你知道吗？我的问题出在子宫壁薄上，医生说，就算我怀孕了，也有很大几率可能流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一次流产，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创伤？我……怕了，我不敢再赌。”她哽咽。“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早放弃。”
她反握住他的手，因为不安，一双冰冷的手颤抖得厉害。
“肆城，请你不要再让我受一次苦，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求求你，就当为了我，好不好？”
慕肆城沉默，眉心痛苦地紧拧着。
他不怕没有孩子，可是他真的害怕……她再一次承受流产的打击。之前两次，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如果再一次……
那么，是否该采用最安全的方式？
他纠结着，整张脸的肌肉都僵硬了。
实在难以拒绝她痛苦的央求，她痛，他比她痛一千万倍。
低喘，困难地挤出一句话。“给我点时间考虑。”
……
这夜，两人相拥而眠，但是彼此怀着心事，都没有睡好。
许佳宁面朝着窗外，几乎一夜没有合过眼，而拥着她的男人，也一夜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晨，许佳宁睡得迷迷糊糊，被外面很轻的动静吵醒。
揉了揉眼睛，天已经亮了。
昨晚一直盯着桌上的闹钟，四点的时候还没睡着，现在才七点，她最多只睡了三个小时，浑身酸痛，说不出的难受。
她起床走进浴室，洗了把脸，然后用热毛巾敷眼睛，转动眼球舒缓了一下。
“早。”慕肆城准备好了早餐。
许佳宁勉强笑笑，一见他，就想到了孩子的压力。
关于代孕，他会怎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