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冷而安静。
许佳宁长久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忘记了护肤。
夜的寒意正一丝一缕侵入她的身体，她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子已经很凉。
这半年多，她一直努力地接受治疗，针灸、吃药，各种方法都用上了，甚至包括一些偏方。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结果，不要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努力就会有结果。然而，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会很失望。
时间越长，心结越紧，很多时候她半夜从噩梦中醒来，感到胸闷气喘，感到无助感到恐慌，甚至是绝望。
可是白天，她在他面前，还要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蒙头努力，不管结果。
今晚老爷子那番话，终于压垮了她本已脆弱无比的神经，她的心情很沉重，眼眶很酸痛。
慕肆城走到她身后她都没察觉，直到他将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把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放在唇下呵气。“手怎么这么凉。”
看他温柔体贴的模样，许佳宁除了难受，还有愧疚。他对她这么好，她却不能给他一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她真没用。他越说不介意，她越愧对见他。
两人说好不再谈那件事。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坐着坐着就走神了。”
“天气很冷，要坐也去床上坐。我抱你。”
“肆城……”许佳宁咬了咬唇，忍了半年，忍不住了。“老爷子心里很介意吧？我没孩子。”
“没有，他年纪大了，也嫌孩子吵闹烦。”他摸了摸她的脸。“别乱想。”
“你们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慕肆城顿了一下。“他就是随口抱怨几句，别往心里去。孩子的事情，只取决于我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没有权力指指点点。”
“可那是你妈和你爷爷，他们是你的家人。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大压力，那样我心里更不好受。”
“他们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所以我没有压力，真的。”
许佳宁更愧疚了，难过、沮丧，各种情绪变成无形的大石头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是说过吗？尽力就好，不要逼自己。嗯？”
“……嗯。”为了不让他担心，许佳宁才勉强挤出笑容。
躺到床上，眼睛根本控制不住，一阵阵发红，她转身背对着他，装作睡觉，实际上心情沉重。
不多久，他的手臂轻轻环在了她腰上，似乎在安抚她，似乎在告诉她，他会陪在她身边。
许佳宁伸手，关了灯，房内陷入漆黑，她才敢让眼泪流下来。但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瓣，任由眼泪无声滑落。
……
三天后。
又是医院。
许佳宁几乎每个月都要跑三四次的地方，次数多到她都害怕。
看着那么多愁眉苦脸的年轻夫妻，她想，这么多人和她一样，承受着不能生育的痛苦。也许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来的时间比她更长，却也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比她更加绝望。
是不是一年后，她的脸色会变得像她们一样苍白？她还能坚持多久，什么时候会放弃？
每天饱受巨大精神压力，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这天是白凤陪她一起来的。
“我是不是没机会怀孕了？”许佳宁直接问道，她不想再逃避现实。
“也不是说没机会，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目前还是没有结果。坦白说，机会确实比较小。”医生不想伤害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当然，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代孕？”
“代孕？”许佳宁的心猛地一震。
让另一个女人替她生，许佳宁有些接受不了，摇摇头。“不、不是还有什么‘试管婴儿’之类的吗？那又是什么？”
她完全不懂，脑子一片混乱。
许佳宁耳边“嗡嗡”作响。她不管别人是怎么做的，总之她自己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种做法。
孕育的过程对女人而言也很重要，由另一个女人替她生……想想都要发疯。
白凤见她脸色苍白，很凌乱的样子，便对医生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
……
两人刚进电梯，颜清儿就从墙后走出来，冷笑，走进了诊室。
“挂号单给我看一下。”医生问道。
颜清儿坐下。“医生，刚才按个叫许佳宁的，是什么问题？”
医生皱了皱眉。“你是谁？我们不能泄露病人的情况。”
“五万。够吗？”
“你有病吧？”
颜清儿扯了扯嘴角，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十万，你回答我的问题，钱就是你的。”
……
车内。许佳宁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中午想吃什么？前面有家粤式餐厅的汤还不错。”
“佳宁？”
“我不想吃。”她捏了捏眉心。
“医生只是随口建议，这才八个月，还有机会的，不一定非要按医生的办法。”白凤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用温柔的声音安抚道。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更多的是心疼她。
站在自己的角度，当然希望早点抱上孙子。可是站在她的角度，除非说是自己不想生，否则哪个女人都难以接受代孕这种事情。
轿车驶入隧道，灯光昏暗，仿佛她的人生，也驶入了深渊，没有一丝希望。
眺望着前方，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深，许佳宁若有所思地喃喃。“也许，我该接受医生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