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月心知这二人的作态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也不接话,只是自顾自行了个礼:

    “见过母亲。”

    “好孩子,你来了。”老夫人叹息一声,拉过沈时月坐下,“你放心,这次是子骞做的过了,母亲一定好好教训他替你出气!”

    沈时月微微一笑:“不必劳烦老夫人,我已经亲自教训过了。”

    老夫人愣住:“……教训过了?”

    沈时月垂着眼睫,十分乖巧:“是,侯爷去我那里跪着负荆请罪,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我没办法,只能拿荆条抽了他一下,没想到侯爷竟然吐血了,想是在边疆受的伤还没好吧。”

    老夫人一噎,脸色霎时扭曲,心疼儿子却又不好说出来,只能咬着牙道:“打得好!”

    说完话锋一转,拉起沈时月的手语重心长道,“既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不许再生气了。我听骞儿说了,那虞姑娘也是个要强的,身上有不少军功,听说朝廷也觉得她精神可嘉,有意封她个正式武将职位呢。”

    沈时月明白了,要是虞书晴成了朝廷第一位女将军,对成武侯府的实力和声望来说都是如虎添翼,难怪老夫人之前对虞书晴没有好脸色,现在却软了声调。

    邱妙云眼珠一转,也跟着帮腔:“是啊,说起来这虞姑娘进门也是件好事,等以后侯爷去了边关也有人知冷知热的照应,弟妹你只管在家好好打理庶务,可不是两全其美?”

    沈时月淡淡瞥她一眼:“也就是说我在家累死累活,让侯爷跟带着别的女人在外逍遥快活,双宿双栖?”

    邱妙云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戳穿,有些讪讪:“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老夫人狠狠瞪了邱妙云一眼,示意她闭嘴,又对沈时月笑道:

    “别听你大嫂瞎说。放心,我是最疼你的,那虞书晴即使做了平妻,这侯府的中馈依旧放在你手里,她休想碰到一分一毫!”

    沈时月心中讽笑,成武侯府的家业本来就一日比一日落败,一大家子全靠她的嫁妆贴补才能维持现在的风光。

    而虞书晴出身贫寒,除了带着一个军功赫赫奇女子的名头进门,连半点嫁妆都没有。老夫人话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有钱花?

    老夫人自觉已经给足沈时月面子,便说了让她过来的本意:“等过几天骞儿的封赏下来,正好把喜事和庆功宴一起办了,时月你可得上心,办的隆重些,别失了咱们侯府的体面……”

    嚯,这是给她夫君娶小老婆,还得她这个原配掏钱。

    以前沈时月觉得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计较,现在她懒得再惯着她们,直截了当道:

    “老夫人,这差事我办不了。因为我已经跟侯爷提出和离,所以还请您另请高明吧。”

    老夫人和邱妙云顿时大吃一惊。

    邱妙云似笑非笑道:“哟,弟妹这是还没消气,故意折腾的整个侯府鸡犬不宁呢。听大嫂一句劝,有些玩笑开不得,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夫人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沈时月摇头:“我没开玩笑,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侯爷。”

    “时月,你太令我失望了!”老夫人冷声道,“不过是娶个平妻而已,何况这是为了侯府,为了骞儿的前途!你居然如此心胸狭隘不识大体,简直是有失妇德!”

    邱妙云也跟着帮腔:“就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侯爷成亲三年才娶平妻已经是极难得了。”

    沈时月瞥她一眼:“那大嫂为什么刚嫁进门就把大哥原本两个通房丫头给卖了?”

    邱妙云顿时噎住,恨恨瞪着沈时月说不出话来。

    沈时月这才看向老夫人,认真道:

    “老夫人,您说得对,这世道对男子宽容,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我若是要找这么一个平常夫君,为什么当初放着那么多上门提亲的高门勋贵不嫁,非要嫁到落魄潦倒的成武侯府?难道是我人傻钱多,就乐意精准扶贫吗?”

    “放肆!”老夫人气得猛一拍桌子,“你这是说我们侯府花了你的嫁妆?”

    沈时月道:“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整个侯府只有两个田庄和一个铺子,老夫人不会以为,就凭这三处的收益,就能供得起您每日养身必吃的高丽血参和天山雪莲,还有大嫂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二十套衣裳和六副头面,以及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吧?”

    以往沈时月不说,老夫人和邱妙云便乐得装不知道,现在被当面揭破,不由得一阵难堪。

    沈时月继续道:“我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苦,只是想说,我愿意嫁进侯府,并且数年来任劳任怨打理中馈,只是为了当初侯爷承诺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他既然背弃誓言,那我选择离开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邱妙云不阴不阳地嘲讽:“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心疼侯府花了你那点银子吧?如此斤斤计较,看起来你也从来就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沈时月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大嫂要是愿意这么想,那就当我斤斤计较吧。不过想必侯府体面大度,不会占我这种斤斤计较的小人便宜吧?我那里有这几年的花用账簿,过会便送过来,还请和离之前结清才是。”

    邱妙云顿时心慌起来。

    侯府这些年仗着沈时月医术高明,给达官贵人们看病诊金丰厚,一向奢靡惯了,早就不知道花了她多少银子,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一笔深渊般的巨额数字。

    她一句话挑拨的沈时月找侯府讨回这笔钱,老夫人肯定得气疯了。

    果然,老夫人恶狠狠刮了她一眼,仿佛恨不得活撕了她,又冷沉着脸呵斥沈时月:

    “放肆!我成武侯府世代勋贵,从来没有和离的规矩,只有休妻下堂!我念你不懂事一时犯了糊涂,今日且饶你一回。”

    她说着厉声喝道,“来人,把少夫人送进祠堂,跪在祖宗面前好好醒醒脑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时月轻哂,这是舍不得出钱,要用关禁闭和跪祠堂来逼迫自己打消和离的念头了。

    可惜,她不怕。

    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已经上前来想要强行动手,沈时月正要用武功把人震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高喝:

    “皇后娘娘懿旨,召沈时月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