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侍太监捧着明黄卷轴进来,不动声色将堂中情形扫了一遍,笑吟吟道:
“皇后娘娘凤体略有些不适,特特命咱家来请成武侯夫人进宫诊脉,不知现在可得空啊?”
众人这才想起来,皇后娘娘一直身子骨不好,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向来是由沈时月亲手调理的。
老夫人脸色变了数变,只能挤出笑容道:
“公公气了,什么事都比不上皇后娘娘凤体要紧。”转头又一脸和蔼的吩咐沈时月,“时月啊,赶紧进宫去,记得谨言慎行,别让皇后娘娘劳心费神。”
这是警告她不准向皇后告状呢。
沈时月懒得搭理,草草福了个身就跟着公公出了侯府。
………
“见过皇后娘娘。”
进了宫,沈时月刚要跪下行礼,就听皇后笑道:
“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快来本宫身边坐。”
沈时月依旧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起身做到皇后身边,有些担忧的问:
“皇后娘娘今日召我进宫,可是又旧疾复发了?”
皇后笑着伸出手来给她把脉:“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让你来诊个平安脉,顺便也陪我说说话。”
沈时月便明白皇后也知道了魏子骞和虞书晴的事儿,所以才故意这时候召她进宫,算是替她撑腰。
果然,皇后下一句便问道:
“我听皇上说起,魏侯爷从边关带回一个女子,还有意纳为平妻?以前看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怎么现在也变得如此风流起来?”
沈时月给皇后把了脉,正伏在旁边的小几上写药方,闻言端正秀丽的笔迹一丝不乱,随口回答:
“侯爷就是因为太过有情有义,所以才想给每个爱慕他的女子一个温暖的家吧。”
皇后娘娘气乐了,抬手轻轻拍她一下:
“你这孩子,我在替你着急呢,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说完神色严肃起来,“跟姨母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后年轻时跟沈母是闺中密友,向来疼爱沈时月,经常让她唤自己“姨母”。后来沈家遭难,只剩了沈时月一人,皇后更是把她当成了亲女儿。
沈时月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大宫女,这才淡淡一笑:
“姨母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考虑好了,跟魏子骞和离。”
哪怕皇后了解沈时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听到这话也还是吃了一惊,急道:
“那怎么行?”
“为何不行?我沈家虽然没了,但祖宅还在,我回去就是当家做主。而且我有手有脚有嫁妆,还有医术傍身,绝对不愁吃穿花用。”
沈时月的声音温婉,却条理分明,“上不用伺候婆母妯娌,下不用操心夫君姨娘,每日里想品茶品茶,想赏花赏花,哪怕高兴了去戏楼听曲儿赏几个戏子也没人拦着,这等舒心日子,岂不比在成武侯府当牛做马逍遥多了?”
皇后被她说的一时无言,沉默半晌才叹息一声:
“你这孩子,都是往好处想,可一个女人过日子,哪有那么轻松?”
更何况她还是武医世家沈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守着庞大的财富和无数秘籍,不知会惹来多少觊觎。
“虽说和离不是休妻,但对女子来说依旧免不了积毁销骨,这等玉石俱焚的手段,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沈时月刚想说自己不怕,皇后却安抚般的拍拍她的手: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呀,别这么冲动。且回去好好等着,姨母定要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也再好好考虑一下,说不定便是柳暗花明呢?”
沈时月顿时急了,她是真的不想在成武侯府待下去了啊,皇后可千万别好心办了坏事!
“娘娘,我……”
她正要解释,一个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陛下收到北疆那边的军报,发了好大的火,您赶紧去劝劝吧!”
皇后惊得猛然站了起来。
现下情况紧急,沈时月自然不便打扰,便告退离开。
她耳力过人,出了内殿还隐隐约约听见“凌王受伤”、“奇毒”等几个字眼。
沈时月的眉头微微蹙起,凌王萧暮屿是当今皇上的幼弟,镇守北疆的统帅,因为常年征战一身煞气,人称“活阎王”。
若是他出了状况,北疆必定不稳,只怕北陵关大捷带来的短暂和平要昙花一现了……
第二日,沈时月就知道了皇后说的“出气”是什么意思。
魏子骞气冲冲闯进她院子,劈头盖脸便是怒斥:“沈时月,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沈时月正在翻看一本关于毒理的古籍,闻言诧异抬头:“我做什么了?”
魏子骞冷声道:“别装模作样了,刚刚侯府接到了圣旨,皇上说书晴杀敌有功,让我不得慢待,需以侯府嫡小姐规制为她好好挑一门亲事,嫁出侯府!你昨天进宫告状就是为了这个,简直其心可诛!”
沈时月想起昨天皇后的话,不由得头疼,果然弄巧成拙了。
纤云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侯爷你误会了,我们小姐才没……”
沈时月抬手止住了纤云的话,看向魏子骞问道:
“魏子骞,我与你自幼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意,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魏子骞恨恨瞪着她:“我也想问,明明以前你是那么善良温柔的好姑娘,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恶妇?”
沈时月叹了口气:“既然侯爷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想必无论我怎么分辨你也不会信。那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魏子骞看见她这副毫不辩解的样子,不知怎么反而更加怒火上涌:
“我是来告诉你,你休想得逞!我门已经决定了,书晴会用这三年积累的军功换陛下收回成命,反正,我娶定书晴了!”
沈时月愣了一下。
虞书晴用她自己的军功来换一道嫁给魏子骞的圣旨?那不是恨嫁么?
她笑了一声,弯腰低头捡起医术:
“我知道了。”她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侯爷自便,不送。”
魏子骞怒气冲冲的走了,纤云气的跺脚:“小姐,你怎么不解释清楚呢?”
沈时月笑道:“解释清楚让他心怀愧疚,重新回来纠缠我吗?还不如让他误会着,误会越深,我想和离就越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