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肚子话却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前往萱嫔这里。果然,进了院子,就见藤架下坐满了人,薛陈二位常在以及洛嫔都在,那个坐在三人对面,眉目英俊的少年郎,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杀手之王了。
桂香上前拜见宁溪月,按照悦嫔的话禀报了,眼角余光也好奇的瞥了两眼张宁,心说真是天下之大,什么奇人异事都有。那么点的小孩子,原来却是这么大的少年假扮,丝毫不露痕迹,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正想着,就听宁溪月道:“你们主子怎么了?我这两日似乎都没看见她。说是病了,到底是什么病?请御医看过了吗?莫不是水土不服?”
桂香一听这话,眼泪就差点下来,暗道娘娘啊娘娘,分明是你自己多心。你听听萱嫔娘娘这话,关怀体贴半丝未减,分明还是从前那个热心肠。
因便哽咽道:“多谢萱嫔娘娘关心,我们娘娘……大概是偶感了风寒,所以懒怠动,过两日就好了。”
“这话糊涂,什么叫大概是偶感了风寒?御医没过来诊治?你是怎么当差的?就是悦嫔任性,你也该禀告我,如今肖太医每日都要来给洛嫔复诊,让他顺便去看看你们娘娘,也不算太麻烦,你怎么竟一句话都不说?”
“奴婢……是奴婢错了。”
桂香一冲动,真想把实话说出来,可话到嘴边,终究忍住,只听薛常在笑道:“娘娘也是关心你主子,不过白说你一句,怎么就要哭了?难道是在别处受了气不成?”
“没有,奴婢没哭。”桂香连忙去擦眼睛,就见宁溪月左右看了她两眼,正色道:“不对,你这丫头必定有事。到底悦嫔怎么了?你快和我如实禀告。不要打量我平日里和颜悦色,就以为我好糊弄。小宁是杀手之王,躲在我院子里又如何?照样被我找了出来。”
张宁笑道:“姐姐别拿我说事儿,不过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奴才们上心,才被你看出破绽,这事儿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觉到。”
洛嫔见桂香眼泪真下来了,也觉诧异,对宁溪月道:“我看让你说着了,这里面还真有事。我也是几天没看见悦嫔……呀!她该不会吓出什么毛病了吧?自己又引以为耻,所以不肯就医。”
宁溪月一拍手,连声道:“你说得对。也是我考虑不周,都是官宦女儿家,哪里都能像你我这般大胆,悦嫔本就胆小,这会儿吓出毛病不是玩的。李庄,你立刻去请肖太医过来,我们也都过去看看。”
说完便站起身,洛嫔和薛陈二人也随她站起,就听张宁嘟囔道:“我就不过去了吧?她本来胆小,再看见我这个杀手,别再吓昏过去。”
“也好,你先在这里坐着。”
宁溪月点点头,而桂香看见她们这个架势,早吓傻了,此时见宁溪月要迈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道:“娘娘留步,我们娘娘……我们娘娘没事儿,万万不敢劳动娘娘们过去。”
“没事儿你哭什么?没事儿她怎么不过来?我说你们主仆两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平日里挺爽利的丫头,怎么今儿却做了闷嘴葫芦?你可急死我了。”
宁溪月跺着脚,忽听洛嫔惊叫道:“该不会小宁就是悦嫔买通了来刺杀萱嫔娘娘的吧?所以她这会儿心中有鬼,才不敢过来见我们。”
桂香“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面色惨白地直往地上磕头,连声道:“洛嫔娘娘明鉴,我们娘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您别吓奴婢。”
“你看你,胡说什么?买通小宁杀我的人,轮也轮不到悦嫔啊,杀了我她还能晋封怎的?看看你把桂香给吓得,吓出毛病你负责吗?”
宁溪月一边说着,便亲自上前扶起桂香,而洛嫔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谁知她会当真。也是悦嫔,好端端的弄什么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头尾出来,不然她这样,怎么不让人怀疑?”
桂香就哭着道:“我们娘娘……我们娘娘的确是有个缘故,可刺杀萱嫔娘娘,这种事万万不敢做的。”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个什么缘故,你倒是说啊,真真急死个人,把我急出毛病来,你能负责?”
洛嫔到底不耐烦,跺着脚数落桂香,却见她目光闪烁,看着宁溪月,似乎欲言又止。
萱嫔娘娘也是上道的人,看见这个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对桂香道:“罢了,你既难为情,便跟我到那边说。倒不是好奇,只是如今听你说话,你们娘娘该当是心病,且这心病和我有关,那我少不得要听一听,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桂香是从小跟着悦嫔的陪嫁丫头,悦嫔人又温柔和善,因想着索性说出去,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算尘埃落定,不用吊在心里了。想来娘娘就是怪罪,不过骂一顿,大不了打几板子,好歹也能求个痛快明白。
一面想着,便和宁溪月走到院子角落里,小声将悦嫔的忧虑烦恼都说出来,只见宁溪月一边听,那眼睛就越瞪越大,待到听完,竟是半晌都没有说话,桂香心中就有些忐忑,小声道:“娘娘刚刚也说了,我们娘娘胆小,当时……真的就是下意识便躲了起来,她自己也觉着羞愧,还请娘娘宽恕则个。”
“宽恕?我为什么要宽恕?”
桂香的心猛地沉下去,暗道果然主子说的没错,萱嫔娘娘是细心的人,最擅长从这些小节处定一个人的品性,她这么说,是明摆着不肯原谅娘娘了。
刚想到这里,就见宁溪月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我压根儿就没怪过她,又何谈什么宽恕?趋利避害,人之本能,悦嫔这么做完全没有错啊。我说你们主仆两个都在想什么?尤其是你那主子,平日里看着聪慧,怎么这会儿如此糊涂?这都不是杞人忧天能形容的。莫非在她眼里,我竟是这般小肚鸡肠蛮不讲理的刁妇不成?”
“没有没有。”
桂香吓了一大跳,这口锅委实太黑,也太大了些,她料着主子也背不动,连忙摇手否认。就见宁溪月点头道:“行了,我知道悦嫔的病根儿了,待我过去给她开个方子,保管药到病除。”
“啊?”桂香一愣:“娘娘会开方子?”
“我这方子不用笔墨纸砚,单靠一张嘴就可以。难道你没听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什么是心药?我的话就是心药。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吧。”
“可是……”桂香抬眼看了看:“其他人还在等着娘娘,且也快到午时了。如今有了娘娘这话,奴婢心里便托了底,我们娘娘那里也不着急,不如等到午后……”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转身往回走,一面道:“还等什么啊,你不知道我是个心里装不下事的人?况且这也不算个事儿,咱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把你主子拽过来用饭,可怜见的,这几天也不知吃没吃饱过。”
桂香就觉着鼻子一酸,小声道:“我们主子说的没错,娘娘果然是细心体贴的人。可不是,从那日后,我们娘娘就寝食难安,奴婢问她也不说,这两日着实是将我也急坏了。”
宁溪月点头道:“悦嫔向来是心里有事嘴里不说的,这怕也是憋坏了,才和你说,幸亏和你说了,不然我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倒平添无数烦恼。”
说着话就来到洛嫔等人身前,宁溪月便道:“你们在这里先坐着,让小宁给你们讲讲那些江湖故事。我去悦嫔那里一趟,午饭前必定回来。”
洛嫔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嘀嘀咕咕半天,如今竟然要你亲自过去,这是怎么说?”
宁溪月笑道:“悦嫔端着架子不肯过来,我亲自去拉她。真是,太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了,必须要好好批评。”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薛常在道:“批评这种事,竟然要出动姐姐,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为了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然要出动我这个大杀器,不然你和陈常在一个温柔一个婉约,能胜任吗?洛嫔就不用说了,她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的,其实没用。“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稀罕劲儿。凭什么我就是个炮仗?我要是炮仗,你便是爆竹,也不比我跳得低。”
洛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绢,宁溪月嘻嘻一笑,带了清霜和几个护卫,便向悦嫔的院子里来。
悦嫔正在屋里疑惑着,心想不过是让桂香去送个信儿,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娘娘看不见我,拿她撒气了?
正瞎琢磨呢,就见一个小宫女进来,见她坐在窗前,便笑着道:“娘娘可是在等桂香姐姐?我看见她从那边过来,好像是和萱嫔娘娘一起。”
“什么?”
悦嫔吓得失声惊叫,暗道萱嫔过来了?看来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也罢,若能被她骂一顿,不管以后如何?我这颗心总是可以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