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袖在她发髻上插下一根珠钗,小声道:“奴婢想着,除夕是个喜庆日子,说不定皇上再看小主跳一曲,心中就会勾起前情,将小主从这听雨楼迁出,甚至……就是恢复您的位份,也不是不可能啊。”
洛嫔摇摇头,轻声道:“所以你就想让我四处串门儿,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在除夕的时候为我说句话,让我有机会献舞,勾起皇上从前的情意?你这傻瓜,你看看这后宫里,有没有这样的好心人?萱嫔或许是一个,可她会帮我说话吗?”
彩袖小声道:“奴婢也知道萱嫔娘娘不太可能,不过别人也未必都不会帮忙,例如褚贵人……”
洛嫔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摇头道:“褚贵人之前想要结交萱嫔,结果被拒之门外,萱嫔别的不说,还算是有几分眼光的,她既不肯接纳褚贵人,说明对方和她不是一路人,既如此,咱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巴结一个心机深沉歹毒的?我虽落魄,也不许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见彩袖面上有些失望,她便安慰道:“你也不用挖空心思想着东山再起,就让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吧。更何况,除夕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大日子,你以为我这情况,是和监牢里那些囚犯一样,还有可能等着大赦天下?咱们就在这听雨楼里安分守己过日子,虽然没有秋水阁时候舒适,但胜在清静。”
彩袖难过道:“从上次贵妃娘娘骂了您后,这些日子许是见皇上那边也没有动静,内务府又懈怠了许多,如今隆冬腊月,他们克扣一点,小主这日子就要苦上好几分,奴婢实在不忍……”
不等说完,忽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尖叫,她不由一愣,接着就听洛嫔沉声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叫,你是不是也听见了?小闵子。”
“娘娘,奴才在。”
小闵子连忙从屋外走进来,就听洛嫔道:“你应该也听见刚刚那一声了吧?快去瞧瞧,看看出了什么事?我估摸着这应该不是在前院,前院不远就是照月轩,能发生什么事?你先去后院看看。”
彩袖心中一跳,小脸煞白道:“娘娘……是怕有人故意来害咱们?”
洛嫔面色凝重,沉声道:“不得不防。”
“可是……咱们都这样了,怎么……怎么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您啊。”
彩袖跺脚,就见洛嫔站起身道:“你也不用害怕,也许是我想得太多,只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安。”
过了一会儿,就见小闵子回来,纳闷道:“启禀小主,奴才屋前屋后都看过了,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啊?没有人?”
彩袖更害怕了,呐呐道:“怎么可能没有人?总不成大白天……大白天还能有鬼吧?”
“不要胡说。”洛嫔沉声训斥了一句,接着皱眉道:“没有人?可那声尖叫……若说我听错了,总不可能咱们三个人都听错……走,去后院看看。”
“小主,就咱们几个人,不如……不如奴婢去照月轩,看看有哪个小太监在……”
“没有照月轩你就不过日子了?”洛嫔横了了彩袖一眼,她如今对宁溪月的感情十分复杂,没有了仇恨对方的理由,可若是因此去向其求助低头,她是从心底里不肯的。
彩袖无奈,只好和小闵子陪着洛嫔向后院来,只觉北风阵阵,打在脸上,怎么想都有一股阴森之感。
洛嫔到底是做过一宫主位的人,到此时,反而愈发镇定胆大。只是三人在偌大后院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什么异常之处,正纳闷着,洛嫔忽然一眼看见不远处那荷塘,想起彩袖之前所说,便随口问道:“你不是说萱嫔要派人来整修荷塘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应该快了。奴婢前天看见已经有人在整修小园里的池塘,到咱们这里,怕还是要再等几天。如今天寒地冻的,匠人们干活没有那么快。”
彩袖说着,就见洛嫔向荷塘那边走过去,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小主,您做什么?”
“我过去看看,这后院都走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只有那里还没去。”
“小主,这可不是玩的,别再失足落水了。虽然这荷塘没上冻,可大冬天的,万一掉到水里冻一下,也不是玩的。”
连小闵子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却听洛嫔斥道:“够了,我自有分寸,让开。”
小闵子和彩袖无奈,只好陪着洛嫔来到荷塘。到得附近,只见枯草树枝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彩袖便低头小声道:“先前奴婢和小闵子将后院整理了一遍,想着这周遭留着修荷塘时再整理,就……就没过来。”
“不关彩袖姑娘的事,是奴才偷懒。”小闵子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却听洛嫔道:“行了,我又没怪你们,跟着我来了这里,你们也着实辛苦……”
不等说完,忽然脚步一顿,彩袖和小闵子诧异看向她,就见主子面色凝重,沉声道:“不对,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人来过。”
“啊!还真是。”
听雨楼比照月轩还不如,形同废弃,后院许多年无人打理,枯草丰茂,因此对面倒下的那一大片枯草,就格外明显,洛嫔看见后,便推断出是有人来过。
三人连忙走上前,仔细看了一遍,却也只看出这里有人来过,并没有别的痕迹,彩袖便嘟囔道:“真是奇怪,什么人?无端端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过来试探,怕是探明地形,便要来害我了。”洛嫔紧握双拳,眼睛都红了,恨恨道:“是谁?是谁这样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后宫琢磨害人之事?”
彩袖和小闵子都瞪大眼睛,好半晌,彩袖才喃喃道:“虽然这里是听雨楼,但好歹也是后宫地界,怕也没有谁如此大胆,竟敢跑来行刺小主吧?若真是这样,皇上岂会善罢甘休?且这附近就是照月轩,难道那人就不怕被查出来?”
洛嫔一愣,旋即慢慢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便是敢害我,她也要想想皇上对萱嫔的宠爱,这种实在是下策。只是,不能明着害,难道还不能暗害吗?之前我小产,不就是遭了人家暗中的手段?”
“暗害小主,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彩袖还是有些不信,洛嫔的目光却四下里梭巡起来,一面道:“跑来这里做什么?或许埋个木头人,说我对皇上的处置心生怨怼,操纵巫蛊之术诅咒皇上,这一条罪名,便足够我死了。过去千百年来,后宫因此而冤死的嫔妃,不知道有多少。”
彩袖和小闵子心中一凛,连忙道:“这个倒不得不防,只是……若真有人这样做,那也太假了吧?娘娘埋下的木头人,怎么那么巧,就能被人看到找到?莫说听雨楼这样荒凉偏僻的地方,就是在秋水阁里,也难这样精准,咱们皇上英明神武,难道看不出这就是存心陷害?”
洛嫔冷笑一声,恨恨道:“无巧不成书,若真要以此害我,总会有个理由……咦?那是什么?倒好像是段布料,荷塘里除了枯荷鱼虾,怎么还跑出来布料衣服了?”
小闵子忙道:“奴才过去看看。”说完小心上前,这里彩袖紧张的用拳头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扶着洛嫔,一面叫道:“你小心点儿。”
“知道了。”小闵子答应一声,终于来到荷塘边,就觉着水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弯下腰仔细去看,待终于辨认出来,不由吓得汗毛倒竖,“啊”的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向后退着,一边叫道:“小主,是……是个人,是个死人。”因为惊吓太过,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洛嫔心猛地向下一沉,察觉身边彩袖软倒下去,她忙一把抓住,勉强镇定了下情绪,沉声道:“去……去叫萱嫔来。”
“哦……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彩袖见主子面上表情虽然还镇定,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恐慌乱,因也失魂落魄的点头,然后撒腿就跑,跑不远就摔了一跤,她却恍若未觉,爬起来继续往照月轩跑去。
宁溪月正在悠闲品尝着新出锅的桂花糕,一边对素云道:“今儿正好没什么事,等到饭点前,咱们去御膳房转转吧。”
素云:……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奴婢替您办就是,何必亲自过去?传出去,恐怕又有人要笑话您不知自重了。”
“她们喜欢笑话就笑话啊,皇上不笑话不就行了?就算皇上也笑话,他继续来照月轩,继续赏我银子就好啊。说到底,不要去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又不是金银财宝,还能指望每个人都喜欢我怎的?别人想怎么说,那是她们的自由,关键是咱们不能被这些言论左右,要自由自在,活出自己的风采……”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安排跟着您去御膳房的人。”
哪怕素云久经考验,对宁溪月的洗脑教育已经有了一定抵抗力,此时看到主子的谈兴有越来越浓的倾向,也忍不住胆战心惊,终于在宁溪月坐起身挥舞起胳膊之后果断告退,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