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赶紧扶住他，待他站稳后也顾不上问一句，紧赶着去追那个走远的老乡。
“老乡，你刚才说的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字虽简短，直觉却告诉他里面的意味不寻常。
那人瞥他一眼，没说话，照例往前走着，吴琼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五十文钱塞到老汉手里。
这笔钱对个干苦力的老乡来说可不算是小钱，他一把收下，左右张望，生怕被人看到。
怕再次挡道，老乡拉着车让到了路边。
这次他可不再惜字如金了。
盛弘砚几步赶上去，一起听老乡会说些什么。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那老乡很是敏感，警惕的看着他们。
盛弘砚点头。
被看出来了，看来他的本地口音还是有待完善。
“折了的意思很简单啊，就是人没了。你弟是什么时候来这边干活的？”
盛弘砚赶紧接茬：
“就是秋天，秋末来的。”
老汉倒是没怀疑他们是来寻亲的，盛弘砚照旧还操着他那一口不太流利的方言回答。
“我跟你说，我常年在这里干活，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他说罢，又冲吴琼伸出手，吴琼会意，无奈又给他掏出五十文。
这老汉倒是挺贪的。
盛弘砚倒是不在乎钱，要是能打听到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就算是再多给老汉一些银两他也愿意。
“两个月前有一次往咸灵运粮的机会，但接头的人却是北坞人，你说奇不奇怪。”
他这话引得盛弘砚和吴琼两人同时眼皮一跳，心下大惊。
吴琼到底探案经验丰富，没有直接问北坞的事，而是顺着盛弘砚的话先问下去：
“那他弟弟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老乡一看，他们还真是来寻亲的，于是也不怎么遮掩了，又道：
“北坞蛮子多凶悍啊，还害了不少咱们北境这边的百姓，大家都极恨他们呢。一看是给北坞运粮，有些年轻力壮的后生就不愿意了。”
老汉叹了口气，
“大伙儿原本以为就运一两次，心想忍一忍也就算了。可没想到我们足足运了五天呐，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实在忍不了了，就和北坞蛮子干了起来！”
盛弘砚赶紧接话：
“所以我哥也跟着一起去了？”
“大概是吧，我不认识你哥，但如果过年都没回家的话，八成就是在那次打斗里没了。”
盛弘砚听罢紧紧闭了闭眼，心头怒火腾起，紧咬牙关。
原来北坞人来接应了粮食，原来这些人都知道为敌送粮着件事。
他在这之前还一直心里存了那么一分的侥幸，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所有人都误判了，压根就没有为敌送粮这回事。
北坞之所以有粮食，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屯粮充足，或者是他们从其余邻国抢来的。
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算是明确了，就是大燕有人在给北坞也琴部落送粮。
他恨不得现在就弄清楚是哪个投敌叛国的贼人，把他揪出来暴揍一顿。
就连运粮的百姓都看不下去了，自发组织起来抵制运粮。
还有人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这完全就是拜那位幕后主使所赐。
“老乡，这话是怎么说的？官家还往北坞卖粮食？”
“是啊，不是官家还能是谁。”
他似乎也不是很震惊，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一般。
“官家里除了沈将军，我们谁都不信。”
他说完这句话便走开了，在这里停太长时间他就掉队了，还要被工头呵斥，若是被记下名字就要扣钱了。
“老乡，等一下。”
盛弘砚赶紧追了上去。
“我真不认识你哥，你节哀顺变吧。”
他说着又转头就走，一点都不想多做停留。
“老乡，这些钱你拿着，我们之后可能还会找你。”
他算看出来了，这老乡只认钱，不认人。
那倒也好办了。
老汉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点了点头，接过继续干活去了。
“这下可难办了，还当真有偷偷给敌军运粮食的行径，这群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刚才听到那老乡的话了吗，他们只信沈将军，也就是说，他们连当朝皇上都不信。”
吴琼脸色刷的煞白，浑身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磕磕巴巴道：
“殿下，这，这，许是您想多了，那位老乡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盛弘砚回身拍拍他肩膀：
“不必紧张，我不是要说谁忤逆圣上，只是觉得他说得话值得深思罢了。”
吴琼平定呼吸，紧跟他并肩往前走。
沈明谦的秉性他即便不清楚，可他对北境的安宁和大燕的边陲安危有多重要，几乎是人尽皆知。
要是因为这老乡的一句话，就让盛弘砚生了嫌隙，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对沈明谦就是极大的不利啊。
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我想沈将军一定没有其他的......”
没待他说完，盛弘砚扭头对上他忐忑的目光，已恢复了他平日那般疏朗神色：
“哎呀放心吧，我有分寸，沈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那句话不会只有你我听到。”
吴琼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对盛弘砚更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他身为皇家子嗣，却能跳脱出来以局外人的视角观看待，实在难得。
吴琼对这位皇子的好感是越发浓厚了，心里想着如果他可以继承大燕的江山倒也是件好事。
对百姓和群臣必然是没得说。
“接下来我们去哪？”
从老乡口中得知牛堡确实参与了给北坞的供粮，他们下一步就要明确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
“如此看来，那个姓刘的主事显然是说了谎，我们若再找他去对峙，难免会打草惊蛇。”
“而且那个老乡说他们曾和北坞接应的人起过冲突，那便一点有目击者，我们再找，要明确折了多少人在里面。”
盛弘砚脑子飞速旋转，想了一阵，出声道：
“探明人数后，不如我们再去会一会这牛堡的前一站？”
吴琼笑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
牛堡的粮食总有来路，既然这里是运粮的终点，那他们就顺腾摸瓜，去找一找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