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日。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兴奋而又紧张的气氛中。
四周皆是心怀壮志和憧憬的学子,自四面八方涌向礼部的放榜墙,目光中既有渴盼亦有忐忑。
街道两侧,商贩们兜售着形形色色的货品,从笔墨纸砚到各式小吃,他们的叫卖声此消彼长,为这凝重的氛围注入了些许尘世气息。
人群中,有衣着素朴的寒门举子,年逾古稀的老举人,亦有头戴金冠的世家女子,还有那些陪伴着女儿、姐妹来观榜的家人,他们的面庞皆流露出期盼。
毕竟只要会试及第,便相当于踏上了仕途。虽说后续还有殿试,但殿试仅作排名,并无淘汰之虞,故而中贡士实则等同于中进士。
“张榜了!张榜了!”
蓦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众人闻听,纷纷簇拥着朝那边涌去。
待到看清榜单上的名次,榜单前列的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缘由无他,只因此次会试前三甲中竟无一人是京城贵女,尚书令齐大人家的爱女也仅仅获得了第四名。
为免重名,朝廷放榜时会在名字后面标注籍贯地。
而此次会试前三甲就有两人来自孟州府,众人皆在议论这位会元林姝究竟是何许人也。
而被众人热议的林姝此时正在家中与某位“不速之”面面相觑。
此事还需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凌华南自从上次从林府离开,便又如常般在林府附近徘徊,然而林姝会试结束后便一直滞留家中,薛文亦未曾外出,迄今已有十余日未见其身影了。
往昔她常年戍边,况且也不晓得薛文身在何处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明明能够相见却不得见,她便觉得日子分外难熬,心中亦焦躁难耐。
她身边的亲卫都觉得王爷最近脾气不太好,也知道症结所在,于是便怂恿凌华南翻墙进去看看。
凌华南嘴上嗤之以鼻,可这个念头却像生根发芽了一般,甩都甩不掉。
今日,趁着众人皆在观榜,她冷着张脸,寻了个由头遣走亲卫,便行至后街僻静处,提气纵身跃过墙头,想着只看一眼,料想应无人察觉。
岂料,府中竟有暗卫,她方一落地,便有七八人闪身而出,将其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出手便攻。凌一见状,亦现身加入战局。
如此一来,这边的打斗声自然惊动了林姝等人。待众人赶到,便见寅三几人被凌华南与凌一击得连连败退。
凌华南自然也瞧见了林姝等人,确切地说,是看到了薛文。只见他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看似“不慎”被寅三划伤。
“嘶……”凌华南身着一袭黑衣,捂着被划破的衣袖,双眸凝视着薛文,轻声呻吟。
寅三:……
心中暗自叫苦:你这是作甚,明明是你自己撞向我的刀,况且我刀上并未沾血,莫不是想讹诈……
“快住手!”薛文原本不动声色的面庞,忽地显出几分焦急,不禁高声喊道。
寅三几人先是回头望了一眼林姝,见林姝颔首示意,这才罢手,退至一旁。
薛文向前迈了两步,又想到身旁的女儿女婿,止住脚步,转身对林姝言道:“姝儿,还是给她请位大夫瞧瞧吧!”
言罢,便转身返回自己的院子。
苏牧见状,已知林姝与这人有话要谈,遂带着李焕之和宋云离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如此,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啧,可要为王爷请大夫?”
待众人离去,原地仅余林姝与凌华南二人,林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华南的‘伤口’。
“不必。”薛文一走,凌华南便恢复往日的冷峻,被林姝看破便也不装了,将手从衣袖上挪开,根本没受伤。
林姝微微挑眉,轻点下头,随后看着被践踏的花草,又道:“未曾料到王爷竟如此……不走寻常路?”
“你……”凌华南迎着林姝戏谑的目光,有些不自然,谁能想到自己这女儿竟能悄无声息地培养如此多暗卫,最终只能面色冷峻地再次提醒:
“林姝,本王乃是你的母亲。”
此次林姝并未反驳,而是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爹认可你,你方是我母亲,换而言之,我爹认可谁,谁便是我林姝的母亲。”
“林、姝……”
凌华南刚欲发怒,就被前院一队报子敲锣打鼓的声音打断。
“捷报孟州府云县娘子林姝,高中凤鸣国庆历十四年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薛文和苏牧已在前院等候,或许是已然习惯,倒也没有像前几次那般激动,苏牧取出大把碎银赏赐给报子。
报子喜笑颜开,连连鞠躬,口中不停说着吉祥话。
林姝和凌华南并未出去,不过听外面没了动静,想必那些报子已然离去。
“你……很不错!”凌华南方才被报喜之人打断,先前的怒意也消散了些许,板着脸称赞道。
“自然。”林姝毫不谦逊。
凌华南一愣,眼神复杂地看了林姝一眼,随后转身走向墙边,显然是要翻墙离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面色冷峻,沉声道:“你母亲只能是本王,旁人恐命不够长,难以消受。”
其言下之意,便是要林姝断了给自己寻后娘的念想,否则那人恐怕活不久……
话落,她纵身跃上墙头,正欲跳下,忽然听闻身后林姝的声音:
“呃……林府有正门,虽然不知王爷为何喜翻墙,但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否则容易被视作‘贼人’,有损王爷清誉……”
凌华南无语:……(我上来之前,你为何不说?)
“哼!”凌华南轻哼一声,旋即消失于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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