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她是程斯以的母亲,来自“婆婆”的身份压制,还是跟程夫人的几次接触,她都是雷厉风行不讲情面,反正她这一笑,弄得她特别心虚。
虞美人挪开目光,对小佣人使眼色——去找程斯以,去找程斯以,快!去!找!程!斯!以!啊!
“……”小佣人屏住呼吸,她也不敢在程夫人面前造次。
但虞美人求生的欲望太强烈,她也不忍心了,悄咪咪地后退一小步,后退两小步,三小步……确定程夫人没有看她后,然后快速溜走。
程夫人淡漠地反问:“你凭什么认为,程家会接纳你生的孩子呢?”
虞美人微微一顿:“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带着孩子,一起消失?”
程夫人双腿交叠,姿势优雅从容:“要怎么说呢,我希望你,最好不要生下孩子。”
“……”虞美人一下摸向自己的腹部,也看向了程夫人。
程夫人不屑看她,目视着前方,保洁正勤勤恳恳地,一排一排拖着地砖,抹去那些脚印。
“我不可能接纳你和你的孩子进程家,但你的孩子有程家的血脉,万一将来你用一纸亲子鉴定报告,把我们程家告上法庭,要我们支付你抚养费,给钱是小,闹大了,程家颜面扫地,那才事大。”
虞美人要说什么:“……”
程夫人便自顾自道:“直接给你一笔钱,买断关系,也不甚妥当,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既收了钱,还要闹事,毕竟你是那种人。”
“……”虞美人咬住了后牙,放弃说话了。
“所以啊,这些日子以来,我思来想去,都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让你生下程家的孩子,就是最大的祸患,你最好还是不要生下来。”
“……”
程夫人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低声说:“六个月了,月份有点大,只能做引产了,你去做了这个手术,我可以给你五千万,外加一套房,一辆车,够你下半辈子花红柳绿地过了,说到底,你扒着斯以,不也是为了钱。”
“……”
虞美人也是笑了一声。
不一样的,是她是气笑。
她并不是善男信女的性子,她在小岛上当大姐大的时候,彪悍得连男人都怕她,她是因为喜欢程斯以,是因为对程斯以有愧疚,所以在他面前才“唯唯诺诺”,所以在他的家人面前才“做小伏低”。
但不代表,她就是被拔掉了牙齿和爪子,退一万步讲,骂她可以,羞辱她也可以,但不能针对她的孩子,程夫人句句针对,要杀她的孩子,她就算是只病猫,也会发威。
“夫人你这些话,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你不是程斯以的母亲,我应该会回你一句粤语,”虞美人呵呵,“你黐(ch)线呀?”
这是粤语,你神经病吧?
程夫人有点没听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表情冷了。
虞美人扯了一下嘴角:“我不要孩子,把孩子留给你们程家,你不能接纳;我要孩子,你又怕我将来利用孩子找程家要钱;我先要了钱买断关系,你又怕我出尔反尔要源源不断的钱。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
程夫人仰起下巴:“我说的哪句不对?”
“对对对,你是对的,既然这样,那就等孩子出生后,我们请律师和公证处过来,我替孩子签跟你们程家断绝关系的文件,白纸黑字写清楚,我们母子不会要你们程家一分钱,这样总能证明我将来不会用孩子害你们程家吧?”
程夫人眯眼:“你会甘心?”
虞美人简直想怼天发誓:“我甘心。”
“我不信。”
程夫人一句话,让虞美人一口闷气梗在喉咙吐不出来,憋得她肚子又在隐隐作痛。
程夫人提防:“将来你反悔要钱,我们不给,你可能会鱼死网破,直接对媒体公布,孩子是我们程家的,控告我们程家弃你们孤儿寡母于不顾,利用舆论毁了我们程家的清誉。”
“…………”
虞美人真的,她不说,她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办法,好一个被害妄想症的一百种方式。
她捂着肚子,深深吸了口气,用魔法打败魔法了:“总之,我已经表态,写断绝关系的文书,是我能做到的极限,我不可能打掉孩子,如果程夫人还不满意,我也无话可说了,但你要是敢强行打掉我的孩子,我真的会找媒体,曝光你们程家。”
程夫人愠怒:“这么说,你是宣战了?”
虞美人真的很难不再骂一句“黐(ch)线”。
刚好这个时候,有一个护士冲着她们这边喊:“虞美人?虞美人还在吗?”
虞美人正好不想跟程夫人说话了,直接回到:“我在。”
护士招手:“过来拿东西,刚才没拿全。”
“好。”虞美人起身,从程夫人面前离开。
保洁阿姨拖着地,已经到她面前——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医生们没上班,所以进出的人很少,加上高端医院,本来病人就不多,从刚才到现在,也只有程夫人来了。
没有人经过,也就没有人试过拖过的地,保洁也只是随口提醒一句:“地上滑啊小心。”
虞美人住院那几天,也看过保洁拖地,所以并未在意,直接走了上去。
二楼楼梯,应如许玩着手机,随意抬眼看到虞美人走在一片潮湿的瓷砖上,眉头陡然一跳:“小寡妇!你别动!”
虞美人听到喊声,本能地抬头看去:“什么……啊——!”
下一秒,她的脚底就像踩在肥皂上,整个人完全无法控制重心,那一刻她心脏跳到嗓子,十分之一秒里她想要自救,企图控制平衡,然而整个地面都是滑的,她稳不住就是稳不住。
“砰”的一下!
她屁股朝下,重重砸在地上!
程夫人倏地站了起来!
这个惊变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虞美人捂住肚子。
第一瞬间她其实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大脑空白,直到又听到应如许惊呼的“小寡妇”,她才有了很强烈的,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的,好似有人在从她身体里,强行掏走什么东西的,无法忍耐的非人痛感。
她抓紧了衣服,抓紧了奔过来的应如许,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还是无法缓解那种剥离的骤痛,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身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虞美人在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泪水刹那间决堤,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要撕扯着出声:“……孩子……”
“……我的、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