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的地理位置颇为优越,来往这片海域的货船,十有八九都要经过这里,岛民对生面孔都已经见怪不怪。
但以往那些生面孔,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从外貌行为来看,都能很明显看出来,是跑海做货运生意的。
而今天这些人,开的是快艇,恐怕他们累死累活干上十年都买不起一艘,现在却来了六艘。
他们的气质也很独特,看着完全不像是打渔或者跑运输的,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程京宴没有穿西装,仅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和一件深棕色的大衣,全身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以及骨子里,生人勿近的清冽。
来了这么一群人,岛民马上就去报告给小寡妇。
小寡妇作为这个岛的大姐大,立马带一群青壮年过来,双方在小沙滩上对上。
小寡妇眯了一下眼睛,第一眼就认出了程京宴。
但她没说,点了根烟,痞气地问:“阁下哪条道上的?大驾光临我们这儿,有什么指教?”
程京宴开门见山:“林与幼在哪里?”
小寡妇歪头:“什么又?没听清。”
程京宴:“昨天晚上,行运号,放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岛上,我是来找他们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但我突然想不起他们去哪里了。”小寡妇弹掉烟灰。
程京宴沉声:“那个孩子身体不舒服,下船是为了看医生,我要见你们岛上的医生。”
小寡妇琢磨了一下,倒是没为难:“好啊,我带你去见。”
小寡妇摆摆手,示意青壮年们不用跟他们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走在前面,而程京宴跟在她的身后。
小寡妇脚步不快,悠哉悠哉的,程京宴越来越没有耐心,但又指望她带他找到林与幼,且他也没有直接动粗的理由,只好忍着脾气说。
“带我找到他们,我给你一艘快艇。”比起给钱,他觉得他们会更需要这个。
小寡妇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你们还是这么喜欢拿钱砸人……行吧,嫌我走得慢,你就自己走,看到前面那座挂着一块红十字布的房子了吗?那就是医生家。”
话音刚刚落下,程京宴已经从她身后快步走过去。
小寡妇呵笑一声,本应该是不屑的,但想到程京宴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笑里又多了几分怅惘。
故人啊故人。
同样喜欢抽烟的医生倒是比小寡妇痛快:“你是说那对母子啊?”
母子。
程京宴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有一丝沙哑:“她跟你说,他们是母子?”
“没说,我看得出来,长得那么像,年龄也对得上。我猜错了?”
程京宴:“……没有,是母子。所以他们现在在哪里?”
“这我哪知道啊,我帮那个小孩看完病,他们就走了,你要知道他们去哪里,应该去问那个小寡妇,是她收留他们……”
小寡妇刚好进门,程京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小寡妇的肩膀,直接将她掼在墙上!
小寡妇闷哼一声。
医生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继续捣鼓他的药。
程京宴耐心告罄,没功夫跟她慢慢推拉:“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说!”
“你比你二哥暴力多了……”小寡妇舔了下唇,呵笑一下。
“是,行运号的老板娘把他们托付给了我,不过我也没权利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他们自己在家呆着无聊,出门走走,我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我们这个岛就这么大,你又带了这么多人来,你就自己找呗。”
程京宴定定地盯着她。
他要是没有感觉错,这个女人,对他有敌意。
只是不知道这份敌意到底是来自于他的不请自来冒昧登岛,还是来源于别的?
她刚才是不是提到了程斯以?她认识程斯以?
程京宴漠然地看了她一分钟,然后松开手,一声令下,手下立刻在岛上四散开来。
一部分详细搜寻,一部分询问岛民,是否见过一对外地来的母子?
有一个正在织渔网的岛民说见过:“我看到他们拿着手机往东边去了,好像是在找信号,东边的信号会强一点。”
程京宴一直尝试给林与幼打电话,但始终是打不通。
“我给你们带路吧,东边的地形挺复杂的,你们要是一不小心,会踩到陷阱的。”岛民热心。
程京宴沉声道了谢。
东边是荒地,无人居住,再远处还有山,如果说西边的岛屿只是破旧,那么东边,可以用荒凉形容,野草长了半人高,隐隐约约藏着危险。
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京宴就蓦地看到,有三条黑色大狗躲在草丛里吃东西。
听到脚步声,大狗抬起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岛民呵斥了两声,它们才散开。
程京宴停下脚步,俊眉蹙起,狗,大狗……这些狗很凶悍,不是一般的看门狗,更像是猎犬。
带路的岛民也随口说:“那边的山上经常会跑下来一些狼啊兽啊偷吃我们晒的咸鱼,有时候还会偷吃鸡鸭,我们这里,鸡鸭很珍贵的,所以就养了这些猎狗,还会挖一些陷阱。”
“……”程京宴目光快速扫过这片空地。
林与幼带着丢丢,不会去太荒凉的地方,走到这里,就是极限,但这里放眼看去,哪哪都没有他们的身影。
大狗,陷阱,大狗,陷阱……陷阱!
他们是遇到大狗,受了惊吓,慌不择路,失足,掉进陷阱里了!
程京宴猜得非常准。
而且,挖陷阱,是为了抓野兽,为了防止野兽挣脱逃跑,一般还会在陷阱里,放捕兽夹或者刀板之类能让野兽受伤,失去挣扎能力的武器。
程京宴完全不敢细想,如果林与幼和丢丢真的掉进陷阱,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他一把抓住岛民:“你说的陷阱在哪里?带我过去。”
岛民挖好了陷阱,会铺上干草掩饰,并在旁边做上标记,岛上的人看到标记就不会擅自靠近——但外面的人不认识这些标记,不知道这里设有陷阱,很容易踩空掉下去。
果不其然,他们找了一圈,发现有一个陷阱口铺的干草,不见了。
岛民也吓了一跳:“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你等等啊,这些洞很深的,我去找人来帮你!”
程京宴单膝跪地,努力朝洞里看,但太深了,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脱了外套:“我下去找。”
手下不放心:“宴总,我们下去吧!”
程京宴没理会,也等不及他们找绳子做防护,就这么直接下去。
“……与幼?丢丢?你们下面吗?”程京宴嗓音沙哑地喊。
但没有任何回应。
程京宴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洞深至少三米,他很快落地,但,洞里没有人。
没有人,但是有人掉下来的痕迹。
程京宴用手机电筒照了照,看到一条宝石手链。
是他送给林与幼的手链。
掉在这里,说明林与幼确实误踩陷阱,坠落过。
但她现在,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