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已有耳尖的人,能听到马蹄声,众人齐齐抬头往对岸瞧去。

    江焰却在此时往后退了半步,不经意瞥向“苍旻”,“苍旻”回以眼神,她便问绿萼。

    “庐山云雾可带来了么?”江焰看向众人,“王爷这两日独爱云雾茶,现下煮上,等王爷过来,晾个七分凉,正是他喜欢的口感。”

    众人不免夸赞王妃用心。

    沈雁归一直挂念着墨承影的伤,昨夜崩了伤口,今儿又去骑马,简直是在玩命。

    现下听到江焰说茶,她眉头紧锁。

    且不说沈雁归一直不曾留心墨承影爱喝几分烫的茶水,单是作为大夫,他现下一日三顿汤药当水饮,哪里能喝什么茶?

    绿萼连忙蹲下,“奴婢失职,未曾将云雾茶带来,奴婢现在就去取。”

    “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江焰温柔拉住绿萼,“这里离大帐说近不近,你来回便要耽误了,还是让苍旻去吧。”

    她看了眼“苍旻”,“你回帐顺便让大夫给皇孙开个方子。”

    “是,王妃。”

    沈雁归看着赫连珏离开的背影,想到两人方才的对视,这离开显然不简单。心中有些不解。

    郑金福好奇道:“皇孙是病了吗?”

    绿萼回禀道:“回齐夫人的话,今早皇孙侧妃差人来报,皇孙昨夜兴高多吃了几杯酒,清早还未醒。”

    “难怪没见到皇孙侧妃过来。”

    “说起来,皇孙与皇孙妃新婚燕尔、伉俪情深,这翻过年来,说娶侧妃便娶了,可怜皇孙妃当时还在孕中。”

    众人开始闲话,“我听说那侧妃也不是什么好出身,青楼妓子,上元节前入府献艺,也不知怎的就献到了皇孙床榻之上。”

    “竟有这样的事情?”

    “那还能有假?左右还是爹娘去得早,没人管教。”

    “瞧着是那样一个痴情的好儿郎,竟也这样色令智昏,太皇太后也不管么?”

    “太皇太后为人最是宽厚,皇孙将人带去她面前一跪,她老人家还能说什么?”

    “这种出身还能由着入府为侧妃,要我说,还是皇孙妃宽厚……”

    景明说墨成策是先帝皇后所生二皇子的长子。

    先帝的皇后是太皇太后的表侄女。

    细算起来,所有皇室子孙里,便只有墨成策与太皇太后最亲。

    ……等等,他俩最亲?

    沈雁归又往营地方向看了一眼,太皇太后与赫连珏有勾结,她老人家没有亲儿孙,自己上位称帝可能性极低。

    那……赫连珏昨日所说的“新的摄政王”,很有可能就是墨成策。

    太皇太后想要扶墨成策上位!

    一向瞧他对景明极其恭顺,没想到还藏了这样大的心思。

    富贵权势之上的情谊,如同浮云上的高台。

    半点也不牢靠。

    可是赫连珏现在是“苍旻”啊,他的职责是保护王妃,就这样走了,即便什么事都没发生,景明回来,瞧不见他,立刻便能将他拿下。

    按照景明的性格,趁机将他打个半身不遂那都是法外开恩。

    赫连珏不会傻到给景明这样的机会,所以他去营帐与皇孙商量的时候,这边也会有事发生。

    而且是能够让墨承影顾不上罚他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这里面有大鱼,好多大鱼,比我昨天吃的还大。”

    江佩蓉并不爱说话,她故意由着沈圆圆看花看草,落在最后。

    沈圆圆趴在水边的大石头上,小胖手往水里伸,见大鱼没跑,瞥了眼江佩蓉,小声对花容道:

    “花容姐姐,你拽着我的脚,给我拽紧了。”

    花容不明所以,抓住她一双小腿,“小小姐要做什么?”

    江佩蓉拿眼一瞧,出声威胁,“沈圆圆,你仔细掉进湖里,受寒着凉,阿娘可是要给你扎针的。”

    沈圆圆打着商量道:“吃药不行吗?我不想扎针。”

    “你前儿爬树擦破了好大一块皮,昨儿在林子里追兔子,跌了两跤,若是再掉到湖里,叫伤口浸水化脓,怕是扎针也不行,还得用刀刮——花容,赶紧给她拉上去,不许她再靠近水边。”

    花容立刻将沈圆圆抱走,沈圆圆双腿在空中踢着,“我就看看,就看看,不摸鱼还不行吗?我不掉下去、我保证不掉下去!”

    其他人也被沈圆圆的声音吸引,纷纷转过头来看她。

    她便立刻安分了。

    沈雁归瞧她那小模样,忍俊不禁,脑子里闪过两个词:

    落水受寒?伤口化脓?

    想不想知道他在你和焰儿之间,会选择谁?

    她想到了!

    沈雁归往后退了两步,尽可能远离水源,江焰却在这时候支开绿萼,将她拉过去。

    �7�4营区。

    主子们都不在,营区便显得格外空旷,除了摄政王的大帐,别的地方的侍卫都显得很懒怠。

    下人们也趁机凑在一起闲话。

    皇孙帐中,墨成策听了赫连珏的话,在来回踱步。

    “皇叔祖父权势滔天,尚且不曾杀帝夺位,我又如何……”

    墨家的人啊,要么如墨承影一般,有能力没野心,放着帝位不要,要么如墨成策这般,有野心没能力,瞻前顾后。

    赫连珏实在瞧不上这些夏人。

    “殿下不必担心,我昨夜观星,发现三个月后,南边会有灾情,殿下当了摄政王后,不必着急掌权,且放手由着小皇帝任性而为,自有人会将灾情闹大,等到百姓流离失所、群情激愤,殿下再出面解决。”

    他好言好语道:“到那时民心和天下,便都是殿下的。”

    墨成策面有忧虑,“由着事情闹大再处置,岂不是叫百姓白白受苦?”

    百姓的命,在这些权贵眼中算什么?

    墨成策不过是需要借旁人的口,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罢了。

    面具里的眼睛瞟向墨成策的侧妃,侧妃立刻道:

    “俗话说‘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百姓贱命如同蝼蚁,殿下难不成要为了蝼蚁,不顾大局,将万里江山拱手他人?”

    墨成策摇摇头,这话能说服他,可不能服众。

    “殿下若坐不上至高之位,如何去保护更多的子民?”

    赫连珏笑道:“权宜之下,用少部分百姓的性命,换取大部分人的安定,有何不可?我相信,这些人若知道自己受一时之苦,能够换来自己子孙后代万年之福,定会甘之如饴。”

    外头一阵哄闹,墨成策朝侧妃看了一眼,侧妃立刻出帐,随便拦了一个人问话,回来道:

    “王妃落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