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书房。
江老爷子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他满头银发,但是精神仍旧矍铄。
身前桌上平展开着几页纸,是女儿江氏写给他的亲笔书信。
“这么说,皇帝这次又甩了一个烫手山芋给你爹啰?”
吴楚洵一听这话里的语气,眼中渐渐露出亮光。
哟呵,看来这外祖父对皇权也不是那么敬畏嘛!
在这个时代,有此态度的人,真心不容易啊。
不愧是能说出,花出去的钱,就当给丞相卖身钱的强人。
吴楚洵点头:“嘿嘿,是的,这不是,也正说明了皇帝对我爹的器重嘛。”
江老爷子悠悠道:“呵,器重?我看是当把利刃吧!”
这话,吴楚洵可不敢乱接了。
江老爷望着这个大外孙,心中甚是满意。
虽然外孙没有继承到女儿的相貌,但这灵动的性子倒是和女儿年轻时十成十的像。
想到远嫁京城,多年未回的女儿,江老爷心中一叹。
以往在信上,女儿字里行间总透露出对大外孙性子张扬的担忧。
但在他眼中,却正好相反,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朝气。
就像他们做生意的,若是一味地木讷不知变通,又怎能在这风云变幻的商海中立足?
就好比他那好女婿。
虽是一心为民,但做事刚直,也不知道当初女儿看上他哪一点。
这些年来,女儿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女婿一家,着实辛苦。
江老爷有心试试外孙,问道:“洵儿,那你说,我该听你娘的,直接捐给官府几万两银子吗?”
吴楚洵心头一乐。
他心中早有想法,祖孙俩十年未见,肯定对原身性格并不了解,这就方便他可以畅所欲言。
吴楚洵勾勾唇:“祖父当然要捐,但不能白给,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祖父觉得,员外郎这个官职怎么样?”
江老爷如老僧坐定,摸了摸唇下的花白胡须,笑曰:“大善!”
“不过,若要想让南州的商人们主动出钱,怕是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由商会号召大家捐款,还有可能。”
“那谁来负责商会?”
“自然是南州的商会会长,沈秋石。”
吴楚洵眼眸中思索。
他不想便宜爹得罪南州当地豪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商人们自己捐钱。
或许,从这沈秋石身上入手,是个突破口。
不过,即便商人们搞得定,也难让那些世家大族们乖乖听话,出银出粮啊。
江老爷子听了他的担忧,眼中精光一闪,冷笑出声。
“怎么了,袓父?”
“若我猜的没错,说不定皇帝这次,本就想借你爹之手,收拾这帮士族,他们捐与不捐,最后结果都一样!”
“什么结果?”
吴楚洵刚问完话,直觉不对,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通了之前的疑惑。
皇帝城府如此深沉,怎会不知强加世家重税,会引起反弹。
除非,他早就准备拿世家开刀,现在只是为他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帝是要让天下人看看,大启有难,世家还不出钱出粮,朝廷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去收拾他们。
这想,就想得通了。
吴楚洵背上打了个寒颤。
那白玉般漂亮的皇帝表面宽裕慈仁,以羸弱的形象示人,但私下搞权谋的手腕却是强硬毒辣,无所不用其极。
啧啧,搞事业的帝王啊,不是好惹的主。
便宜爹在这位帝王的眼皮底下稳坐多年,还能HOLD住,那也不是一般人呀。
祖孙俩叙完旧,吴楚洵回到了江家为他精心准备的住所。
说是房间,其实是湖畔旁边的一座别致小楼。
依水而建,临窗见湖。
江家的富豪,可见一斑。
下人们早已体贴地为他备好了浴水。
吴楚洵缓缓浸入温暖的水中,头靠在木盆边缘,双眼轻轻闭上,任由热水冲刷去一身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随后是轻盈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浴室。
一双柔软的手搭在吴楚洵的两肩,轻柔地按摩起来。
一丝酥麻感瞬息传遍全身,让人心悸。
吴楚洵没有开口,那手的力度逐渐加大,肩上的皮肤似乎也越发灼热。
他不由得喟叹一声,微微偏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沈玉那张雌雄莫辨的玉颜。
沈玉在进入南州府前,便用纱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迷人的眼睛。
他始终跟在吴楚洵身后,虽然面部被遮挡,但气质出众,江家人都默契地认为是吴楚洵的男伴。
在南州,男风盛行,男伴这种关系并不罕见。
吴楚洵不清楚,但沈玉则是心知肚明。
但他并未主动澄清。
他进了江家后,才知道,原来这吴公子竟然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子,身份显赫。
故而,当江家下人领他到吴楚洵的房间时,他也未反驳,只是默默跟了过来。
此刻,他脸上没有遮掩,浴盆里的水汽蒸腾,雾气缭绕,让这张绝色的容颜更加潋滟。
吴楚洵眼神不禁暗了暗。
重新闭上眼后,才淡淡地开口:“今天你也累了,不用你侍候,下去歇息吧。”
沈玉没有说话。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偶尔有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不经意间擦过吴楚洵的脸颊。
吴楚洵的耳边,似乎能感受到沈玉鼻腔中呼出的热气,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他的耳廓,涌入他身体的深处。
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身。
一定是太久没有纾解了。
美色当前,按吴楚洵以往的尿性,他早上手了。
但他头脑清醒,清楚地意识到,身后这人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明白沈玉的想法的。
刚出了狼窝,心中必然惶恐,投靠自己又没有其他依仗,似乎只有一个法子能表明忠心。
吴楚洵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体。
然后,才故作镇定地安抚:“沈公子,你并不是我下人,无需如此,吴某救你,并非是贪图美色,当时境况,正常人都会出手相救,你若想留我身边,不需要做任何事。”
沈玉默了默,发出一丝轻笑,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
“哦?我只是见公子今日应酬了一天,必是疲乏,想为你舒缓放松些,吴公子觉得如何?”
他嘴里虽说着这话,眼神似乎黏在吴楚洵身上一般,目如流波。
吴楚洵不由得恍了恍神。
他喉结动了动,扯出一抹微笑,“原是如此,多谢了,好像还真没那么酸痛了。”
沈玉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公子是不是担心我会纠缠于你?”
吴楚洵连忙否认:“我怎会这般想,只是怕冒犯了你。”
听了这里,沈玉伸手纤细的玉指轻抚上吴楚洵脖颈上的喉结,嗓音甜腻,充满诱惑。
“公子与沈玉恩同再造,沈玉当日说的话,全是出自肺腑,”
他的声音越发酥软:“公子,你想怎么冒犯我……都可以。”
吴楚洵静默片刻,黑黢黢的眸子盯着这张绝俗动魄的容颜。
沈玉直勾勾地望着他,眸子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媚色,似江南春水的风露,夜阑醉人眠。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绝不后悔!”
两目相视,暗流涌动。
突然,吴楚洵抬起手便扣住了沈玉的后脑,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微张的红唇。
“唔!”
“哗啦!”
浴盆里,水花四溅。
溅起的水珠与水蒸气交织,朦胧中,两个身影紧紧交缠,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