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女士当年的老院区,就是你当年待过的那个地方。”吴院长道,“后来重新规划,就搬到了这边来。”
虞嫣忙问:“这位施女士,您见过她么?”
“当然见过。”吴院长说着,不无感慨,“我和你奶奶当年进院工作的时候,施女士是我们的老领导。那真是个十分开朗温柔的人,她去世之后,我们也一直很怀念她。”
虞嫣微微颔首。
她再看向宣传栏里的介绍,那里面文字并不太多,却有许多施婧的照片。
最年轻的一张,她大约二十来岁,大约是刚刚留洋归来,穿着西式裙装。接下来,她一身医生打扮,正在为病床上的病人治病。后面的照片,则是她围着围裙,和孤儿们在一起,冲着镜头笑着。
虽然图片年代久远,清晰度不高,但看得出来,施婧是一个五官端正而清秀的人。
虞嫣不由地想到了陈神医手上那被他奉若神物的旧药瓶。
“关于施女士的材料,只有这些么?”少顷,虞嫣向吴院长问道,“关于她的生平,还有没有别的记载?或者,她有没有家人?”
听得这话,吴院长露出讶色。
“你怎么突然对施女士感兴趣起来?”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虞嫣只得撒谎道:“也没什么,我前不久听人提到过她,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如果能根据她的生平做影视剧,应该很不错,所以想来了解了解。”
吴院长了然,笑道:“这这样。可惜她一辈子没结婚,没什么后人留下。不过档案室里收藏了她的日记,你要是想看,可以去翻一翻。”
“日记?”虞嫣看着吴院长,目光微亮。
*
施婧有写日记的习惯,留下了许多的日记本,都保存在了档案室里。
吴院长和虞嫣都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打开柜子的时候,动作很是小心。
虞嫣看去,只见里面有各种尺寸、各种纸张的本子,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柜子。
“施女士所有的日记,都在这里。”吴院长对虞嫣道,“前几年,我亲手整理过,现在你看到的,都是按照年代排列好的。对于我们而言,这些日记是珍贵的文物资料。你如果要查阅,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走。”
虞嫣颔首:“我知道。”
“我们这里没有专门的研究人员,施女士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我们虽然整理过,但也只是为了方便存档,没有谁仔细翻阅过。”吴院长说着,有些遗憾,“所以你如果想了解,还是要自己看,我恐怕没法给你什么帮助。”
“没关系。”虞嫣微笑,“我了解了解就好。”
吴院长的事不少,和虞嫣寒暄一会之后,让一名工作人员留下来陪着她,自己又忙碌去了。
虞嫣则跟公司里的人约好了来接自己的时间,然后,坐在档案室里,小心地翻看施婧的日记。
这些日记本,就算是最新的,也已经十分陈旧了,每一本的纸页都已经泛黄。
工作人员将本子从柜子里取下的时候,很是小心,唯恐损坏。
虞嫣也很是配合。
当她翻开一本早年的日记的时候,看到那上面娟秀的钢笔字,心头蓦地浮起一阵悸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仿佛一个追寻梦中情人的少年,彻夜肖想,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在迷雾里窥见了心心念念的人的一点真实面容。
虞嫣看了几页,发现这是施婧在海外留学时写的,除了中文之外,还夹杂了好些英文人名以及她看不懂的术语单词。她大致地翻了翻,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少顷,放回柜子里。
施婧确实是一个喜欢记日记的人。她的日记本,大多很精致,皮面的,布面的,硬皮的,软皮的,里面的内容有长有短,几乎每一天都会写一写。
虞嫣抽取好几本翻了翻,没多久,目光落在一本奇怪的本子上。
那本子长得很特殊,开本略大,看上去并不像别的笔记本那样,精致、讲究……或者说,现代化。
它被塞在角落里,虽然不起眼,但很厚,就像一本自制的草稿纸。仔细看去,它显然是手工做的,有些纸页的边,带着些许毛躁,能想象得出来,当时或许是用刀将纸裁开。纸质很软,显然是宣纸,并且被水浸泡过,纸张表面凹凸不平。
而装订的方式,也十分的传统,线装的,虞嫣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是细麻线。
心头动了动,虞嫣将本子翻开。
这纸张已经十分脆弱,而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得出来,那是铅笔写的。
虞嫣仔细阅读着,当目光落在“长懋”二字上面的时候,倏而定住。
*
当天,虞嫣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滕蕙和王熙正收拾着桌子上的外卖残骸,见她回来,滕蕙道:“怎现在才回来,用过晚膳了么?”
虞嫣道:“用过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施婧的日记太多,虞嫣来不及一页一页细看,也不可能将它们拿回来。于是,她只能用手机把里面的内容拍下来,回家再慢慢翻看。
手机上的照片已经同步到了电脑上,虞嫣坐在屏幕前,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自己拍下来的施婧日记内容,只觉心潮仍然澎湃。
除了宣纸日记本,虞嫣还按时间线找到了它前后的日记,至此,事件终于变得明晰。
施婧留洋学成归国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安逸的世道。她原本想凭借自己的学识,做出一番事业,但当时的情形,全然不能让她放开拳脚,只能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一所教会医院里工作。
在日记里,施婧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的迷茫。她并不喜欢当前的工作,已经在考虑离开。鉴于当时的局势,她只能去当时的上海,或者出国,回到欧美国家生活。
和虞嫣一样,她故事的开始,也是由于一场意外。
恰在那年夏天,施婧的祖母病了。她便请了假,回到城郊的老宅里照料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