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十五穿着粉红绫子袄，青缎裙头上梳着两只羊角髻，圆润可爱的面上满是焦急地喊着。
“小姐，该起了。今日上元宫宴，王公大臣们都要去的，可不得迟了。”
中秋宴？
凤椋睁开眼，看到这张熟悉的架子床，和她熟悉的，爱穿粉红色衣衫的贴身丫鬟——十五，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里是？
凤椋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确定了答案。
是她只住了两年的公主府。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十五？”
在刑部呆了两年，又刚手刃了仇人，凤椋的表情不免多了些凶狠。喊得这一声，活像是来索命的阎王。
十五哪里见过凤椋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登时吓退了一步。
脸色比刚才还要慌张，似是要急哭了，口中喃喃道。
“久睡不醒，醒来后性格大变。江道人说，这，这是被恶鬼附身之兆啊！”
十五又怕又怂地又退后几步，贴着门边，壮着胆子质问，声音有些抖。
“你是谁！我家小姐呢？”
“你把我家小姐弄到哪里去了？”
“你还我家小姐，还我家小姐啊…”
什么恶鬼，什么附身。
十五一天天的又发什么神经。
凤椋刚醒来，只觉身体很是不舒服，本就不耐烦，被十五一吵吵，更觉得脑子疼，不虞地皱了皱眉。
看起来更凶了。
恶鬼这是被惹生气了，会不会将她吃了啊？
十五本就是纸糊的胆子，强撑的镇定一戳就破，此刻眼泪都吓出来了，扬声喊道。
“十六，你快来啊！”
“小姐被鬼附身了！”
然后慌慌张张的奔出门去，边喊着。
“十六啊！十六啊！……”
声音消失，凤椋才觉得清净些，思考着当下的处境。
太真实了，不是梦。
怎会如此。
难不成没死成？可她喝下去的是入体必亡的剧毒。
不对，若是没死，那她这时应该在大狱，而不是自己的府邸才对。
凤卓君可不是什么会顾念亲情之人。
莫非？
凤椋沉思着的眼眸一凝。
又传来了十五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十六，你快来看看小姐。”
“小姐得知柳家的事情后，已经不吃不喝了许多日，这刚大病了一场，丢了半条命。昨日好不容易才肯吃点东西，身子骨还没养好，如今又被鬼附了身。”
“十六，你说咱们小姐的命怎就这般苦啊。”
大病一场，上元节。
原来是这个时候。
一直沉默着听着十五唠叨，此时跟着她走进来房间的是一个穿着淡雅蓝色衣衫的女子。
凤椋的另一位贴身丫鬟，十六。
十六有一双很黑的眼睛。修长挺拔的双眉，面部线条干净利落，脸上常常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比十五严肃许多。
十五与十六虽身高相仿，年纪相仿，从小也是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两人的性格却是大相径庭。十五活泼，十六内敛，十五爱动，十六喜静。
十六自然是不信十五的鬼神附体之说的，她打量着凤椋。
小姐今日看起来的确异于常日，可若说是哪里不一样了，十六说不上来。
十六虽不知如今是何状况，却也比十五要冷静许多，宽慰道。
“十五，那个江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他的话，不可信。”
“你眼前的就是小姐。”
十五听到这话果然安静了下来，喃喃句。
“是小姐啊。”
果然还是十六，一句话便能安抚好十五。
凤椋被十五吵吵的头疼，向十六投去满意的目光，然后确认道。
“十六，今年可是康凤十九年？”
十六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是小姐身上这股子从容冷肃的气质，还，带着些杀伐果决之感。
小姐一向温和开朗，怎么会大病一场后性格变得这么多，怪不得十五会以为是什么鬼怪附体。
十六眼眸微微一颤，还是应声道。
“是。”
她竟，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两年前。
这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老天这是怜她了，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凤椋忽地笑了，笑的开怀。
十五和十六都搞不明白凤椋忽然发笑的原因。
十五脸上又多了些害怕和担心。
“十六，小姐连这是哪年都不知道了，看起来还疯疯癫癫的，还不是被鬼附身吗？”
凤椋听到，冷冷道。
“十五，再多说一句，明日我就将你许配给张公子，送你回襄平。”
十五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是欣喜。
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胸脯道。
“真的是小姐！”
“小姐，你刚刚吓死我了。”
十六却是皱起了眉，心中的疑问更甚。
小姐这几日根本听不得襄平二字，此时又怎会主动提起？
凤椋注意到了十六的表情，道。
“十五，你先下去。我有事要与十六说。”
“好，小姐可快些。晚上的中秋宴可不得耽误了。”
小姐看起来比往日有精神多了，大概是因为柳家的事情，小姐还没走出来。人嘛，经历大喜大悲，总会变得有些不正常。十五想明白了，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十五心思单纯，不会起疑，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也能自己把自己说服。可十六不同，如今她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任人拿捏的不受宠公主了，十六早晚会看出端倪，与其日后让她怀疑，两人变得生分，不如现在便直接与她说明。
凤椋从床上坐起来，站起身。
“十六，你可相信，人能够预测未来。”
十六眼眸微张，听凤椋继续道。
“我这几日晕沉间，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见到了未来两年里会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很不好。”
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喑哑。
为什么只有两年。十六是个聪明人，这般说，她就会明白了。
“小姐…”
凤椋忽然轻笑，看向十六，眼眸中是十六从未见过的情绪。
“但这次，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柳尽欢没死，今晚我便会见到她。”
明明是笑，十六看在心里，心中却有些难言的酸涩。
小姐真的，与以前相比，变了许多。
小姐以前的性子太软，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忍气吞声不是什么好事。欺负你的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
如今，小姐似乎变得冷硬了，可十六仍旧觉得不安。不过两年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姐才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凤椋继续道。
“十六，以前我做什么都总想着退一步。可那个梦境的结局告诉我，不争不抢的结果便是任人宰割，到头来失去一切。”
“如今，我要争了。”
这次，她要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她要柳尽欢安康。
她要柳尽欢。
“十六，你可愿帮我？”
十六对上凤椋的目光，坚定回应。
“十六愿为小姐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