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窒息 > 段家
    这场宴会并不我想象中的穷奢极侈,或是热闹非凡的应酬场,虽然充当舞池的一楼大厅的确如此,但陆梓晴带着我很快就绕过了,相反,越往里面走,气氛就越是内敛沉默。

    过了一大片露天泳池之后又穿过一条绿荫小道,抬眼便是一栋高大的欧式建筑。

    花纹繁复的大门向两边拉开,露出钉满蜡具的墙面,门后有人接过请柬放行后,陆梓晴便拽了拽我很快进去了,宽敞的走廊上她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

    “到时候上了二楼你赶紧找个位置坐下,看中哪个目标,自己见机行事,别扯上我就行。”

    而我只顾仰起头看着高高的穹顶上画着有关基督教的壁画,每一处细节都会令人产生血液倒流、呼吸不畅的救赎感,令我寸步难行。

    陆梓晴便折回身扯了我一把,不耐烦道:“快点啊,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行。”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跟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打开,入眼的便是远处一条长桌,上面摆满了金黄抑或蜜红的液体和各色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物,两边几乎坐满了人,洋溢着欢笑和刀叉碰撞盘子的清脆声响。

    我上前一脚踩进地毯里感到一阵酥软,整个人竟然有一刻放松了下来。

    陆梓晴熟练地将风衣脱下来递给旁边的陪侍,道:“我就帮你帮到这了。”

    “谢谢。”

    我后她一步入了席,拉开高背凳子坐在末尾处,这时走过来一个陪侍推着小车子走过来,将一块沾满酱汁的牛排摆在我的盘子里,又为我斟满了酒,而所有的光源只有桌子正中央的一座蜡烛,将所有人的脸都照得暧昧不清,更远处甚至一片黑暗。

    陆梓晴坐在我对面,很快就跟旁边的人谈笑开了,而我隔了很久才手指发抖地将刀子拿起来端详很久,最终缓缓拿到了桌子下。

    此时,欢声笑语中,一张凳子被拉开了,上首一个穿着暗红色衬衫,领带松散的男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首席一张空位道:“姑父我敬你一杯,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老松。”

    人群中有人嗤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就收了声提醒道:“秦少您喝多了吧,段老早就下去了,您在给谁祝寿呢。”

    男人听后却将酒杯转了个方向,笑嘻嘻道:“下去了也没事,不是还有表妹在这儿了吗?不如表妹替姑父喝一杯?”

    很奇怪的这次也没有人回应他,就像男人又对着空气说话一样,气氛却怪异地缓缓沉默下来,有人低不可闻在我旁边嘟哝道:“又来了。”

    我不禁看向上首,只听见静的有些尴尬的氛围里,刀子划拉在盘子上刺耳的摩擦声。

    男人维持着敬酒的姿势,在大家一致的目光中渐渐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讪笑了两声,道:“你看,姑父在的时候你冷着张脸也就算了,现在他老人家下去了,剩下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喝两杯酒,说几句体己话又怎么了?干嘛老是弄的别人欠你钱似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只是将叉子送入自己口中,许久才声音清冷道:“难道去年你在拉斯维加斯欠的赌债不是段家替你还的吗?”

    男人已经讨了个没趣,一听这话就像戳到痛处一样,脸腾地憋的通红,趁着酒劲一下气急败坏地绕到对面冷嘲热讽道:“你不就是收购了个M.G.吗?啊?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天拽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在德国念书念得久了,瞧不起我们这帮人了是吗?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爸,你算个屁!老子又没欠你的钱!”

    “哎哎哎,秦少说重了说重了。”旁边有人一下起身拦住了男人,防止他靠近段亦然以免局势失控,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您这又喝多了不是。”

    然而显然男人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他道:“你给我滚开!”

    晃了下身形一下撑在段亦然面前的桌子上,满脸的凶神恶煞,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

    而段亦然只是向后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手里一下一下转着刀子。

    突然男人不知轻重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道:“你以为你在外面那点破事儿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给我等着,老子有时间找人弄死你!”

    对方听后蓦地一垂睫毛,猛地拽过肩膀上那只手向前一拉“啪!”的按在桌子上,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反手就是狠狠一刀插进对方手背里,刀尖直接陷进桌子,将掌心死死钉在上面。

    而我藏在手中的刀此时已悄然滑落。

    周遭大概沉默了数秒,一时寂静无声,男人看了看段亦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唇登时就白了,满脸的不敢置信,过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吼声,跪在地上,另一只手颤抖着去碰刀刃,想拔又不敢拔,涕泗横流着直喊救命。

    然而此时大家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上前帮忙。

    肇事者却不为所动地抽出餐布擦了擦手道:“欠钱不还就是这个规矩,而你,就是太不懂规矩。”

    说着站起身,接过递来的外套,道:“这些血留着给你姑父祝寿刚好,下次你要是再敢嚼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断了你的舌根熬汤给你妈补身体。”

    语气没什么波澜,却抬腿狠狠一脚踢开鬼哭狼嚎的男人朝门口走去。

    陆梓晴对着镜子仔细地上着唇彩,扫了我一眼道:“你现在还要去找她吗?”

    我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咬着大拇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必须要找她,可是……”

    可是我怕,光是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全身打寒噤,手软地连刀都拿不住。

    陆梓晴转过身靠着洗手台道:“现在你该见的世面都见到了,也该知道有些高枝不是你想攀就能攀得上的,趁早醒醒吧。”

    我无力地捂住脸弯下腰道:“为什么都是人,为什么,明明都是人……”

    陆梓晴走过来厌恶地一把推开我,开门出去,突然门口传来一个男声:“陆小姐,段总找你。”

    陆梓晴半晌才心虚似的道:“段,段总?哪个段总,我跟段家老爷子可没什么交集。”

    “是段小姐。”

    陆梓晴退后一步道:“她喊我做什么,我跟她早就两清了!”

    “请你跟我走一趟。”

    “我知道!”陆梓晴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硬拉着挡在她面前道:“你跟她说,我有个人要带给她见一见,她一定很开心。”

    “不。”我不停地挣脱她的手,“等一下,我还没……”

    陆梓晴死死掐住我的胳膊道:“你装什么装!你来这儿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来不及了!”

    “求求你……”

    “我也求你别来拖累我!”

    陆梓晴一路拧着我的手腕硬拖到一处隐蔽的房门前,很快按了指纹将我一把推进去,看样子她对这里熟门熟路。

    我用力扣住门框,门缝却毫不留情地将我的手指挤压到充血变形,只好压低声音乞求她别这样,她却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疯狂关门,后面跟上来的男人按住她激动的肩膀道:“陆小姐,段总是请你进去。”

    她看了眼背后又怕惊动屋里人似的,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有毛病?逗我玩吗?!是你自己要来的啊!”

    我意识到自己怕昏头了,便一下松开救命稻草,眼睁睁看着门慢慢合上,那一瞬间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是,是我要来的,我受尽折磨才能熬到这里来,不能再退缩了。

    即使这样想,我还是不敢转身,一个人面对着房门握紧了拳头,大气都不敢喘,屋子里一时只听见钟摆摇晃的动静,就这样站在那平复许久,才最终吐出了那口气——无论是什么,我都要去接受,去忍受。

    下定决心后,我回过身撞上一个微微起伏的胸膛,一双炙热到快要燃烧起来的深邃眼睛向下紧紧盯住我,接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向我伸出手,在我瑟缩的瞬间搭在我的眉间,轻轻擦过,克制着什么,温柔地像对待孩子那样的语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啊……”我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转过身,“我不认识你。”浑身冰凉握住门把手,“我不认识你,我走错了。”

    可刚将门开出一条小缝,一只手越过我的肩膀“彭!”得将门按上。

    她将我堵在门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道:“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一样刺痛,除了倒抽冷气以外什么都做不到,她却凑得更近了,身体几乎压在我身上,“我记得我在酒店见过你,你今天是跟李知源一起来的吗?你叫什么?”她猛地拍了下门板,语气如常道,“说话。”

    我双腿哆嗦着,头埋得不能更低了。

    之后却久久没了动静,正在我脚底发软快站不下去的时候,她却一下拽住我的胳膊拉到身上,逼得我抬起头的瞬间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呼吸陡然有些憋不住的急促。

    “算了,既然来了,就留下。”

    说着冰凉的手掌一下从我露背的裙子伸了进去,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狠狠推了她一把,转身开门就要跑,腿下却被一绊猛地扑出门外摔在地板上,走廊上还在跟保镖纠缠不休,吵吵着要走的陆梓晴顿时沉默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不已的我。

    “段总,陆小姐她……”

    段亦然就跟没听到似的,看都没看那里一眼,一手捞起我的脚踝往房间里拖,末了扫了陆梓晴一眼,冷冰冰地问了句道:“你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吗?”

    陆梓晴连连摆手,“我不认识。”

    段亦然便调开目光,垂眼看了看正在拼命挣扎的我,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