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识捏着刀一步一步逼近唐绊心，可唐绊心呢，靠在墙上嘴角残留着笑意。她丝毫不怕，的确，她的目的达成了，她没必要害怕了。
“怎么？要杀了我。莫识，已经有人报警了。我相信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来把我救出去。我今天就算被你卸掉左脚，砍断手指，也一定会活下去。”唐绊心抬手指着莫识，恶狠狠地说：“我要亲眼见到你坐上警车，然后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去！”
莫识开口，声音沙哑得不似她本人。原先的掷地有声在此刻竟变得如玻璃般脆弱。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你一直在筹谋着。躺在我身边，摸着柴火，想的都是如何要我们死。”
“对，没错。”
莫识一直死死握住刀，但却没有再向前。柴火的血已在她衣角上干涸，没人能看出她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说你无聊，想要画画，都是骗人的。”
“对，没错。”
唐绊心承认得毫不避讳，她也愿意和莫识多聊一会儿用来拖延时间。
“那你怎么算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故意……”
“你故意把我的生物钟和外面的时间相推迟，是吧？大祥公寓本来就落在偏僻的地方，二门朝向的小路是土路，晚一点还没有路灯，更是没有人经过。假门被锁，撬开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我必须去找准早上会有唯二的两个晨练跑步的人经过时去求救，才有机会成功。”
莫识默不作声地瞪着唐绊心，她知道，自己还是没能防住唐绊心。
“别那样看我，怪吓人的。”唐绊心言语轻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现在的她太过得意，已经忘形了。
“莫识，你知道吗？你还是心软的时候眼睛好看些。我一示弱，你就心软。你一心软，看我的眼神可温柔了。我说什么你都肯答应，我猜……当年你父母也是这样把你卖到厉燃手里的吧。所以啊……你心软就必会犯错。”
外面一阵狂风吹过，将假门吹得呼呼作响。正如莫识的心情，一团乱麻。
“很不甘心吧，千防万防还是输给我。”唐绊心靠在墙上，时刻提防着她，但嘴上仍旧不饶人。“我不介意告诉你……是牛奶。”
“牛奶……”莫识哑哑地念道。
“我当时故意说的很明显，要早上新鲜送来的牛奶。虽然你表面上拿来了冰凉的牛奶，但我了解你，你不会这么顺从的。你拿牛奶的第一天，其实就露馅了。”
“……”
“那牛奶瓶不仅外壁上挂满水珠，内壁瓶口处也挂着几颗水珠，一看就知道，就放在冰箱保鲜层一段时间后再拿来的。我每天喝，每天都看。直到有一天，莫识，你忘了放冰箱啦。你一拿到牛奶，我刚好醒来，所以你心软直接给我喝。就在那一天，我确定了当时当刻是早晨。”
“唐欣……”
“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聪明？”唐绊心忽而大笑起来，“我就是因为一直都很聪明，所以才能摸爬滚打到今天！！！你以为你真的能关得住我吗？陪你演演而已，真当自己是什么主人，想把我圈住作狗啊！莫识，我告诉你，你ta/ma去牢里做美梦吧！！！”
莫识突然捂住头，一阵眩晕。她稳了稳身子，然后重新问道。
“你说过，我们一起朝前看。”
“这种话你也信？”唐绊心挺直了身子，与莫识两两相望，她们之间并无多少的距离，可此时此刻却像是隔了万万千千那么远。
“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愿意陪你朝前看，真的喜欢上你了吧。好歹也是个疯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啊。”
“呵……是啊，好歹是个疯子，竟然真的信了。”
莫识锒铛着身子，仿佛再一阵强风就能把她吹倒。
503，这里在昨天还是好好的。唐绊心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是这辈子都没人对自己说过的。所以，她情不自禁，渐渐控制不住自己，也就真的信了。
可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那柴火呢。”
“……”这是唐绊心头一回沉默。她沉默了很久，眼神也微微向下，不再直视莫识。
“杀了就杀了，畜生……而已。”
“在你眼里，柴火只是畜生？”
“……对，我这样害你，它不还是对我摇尾巴吗？在生产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我，被我扔了自己的孩子，还以为我伸手是要帮它！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莫识抬眼，捏着刀的手愈发用力，满臂的青筋暴起，低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是，畜生，想杀就杀了。所以我……也不用对我的狗留情……！！！”话音未落，莫识瞬间冲上来，那携着暗寒的刀尖直直冲向唐绊心。
唐绊心也是瞬时发力，她背靠着墙壁，就是在防备莫识突然的袭击。只见唐绊心滚在地上，借助光线差的优势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窜。
莫识的刀子在空中飞舞着，人也越发变得癫狂，她的速度仿佛和唐绊心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三两步就追上唐绊心，将她逼到墙角处用刀尖指着她。
自从楼下有人举起手机报警到现在，怎么也要有个六、七分钟了！唐绊心想着，就算警察再慢，只要再坚持个两三分钟，绝对就会有人上来了！！！那索性，她就让莫识刺穿自己的手掌，然后自己再死命握住这现场唯一的凶器！！！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只要能拖到最后，就算是出点血也不至于死！
唐绊心张开双手放于胸前，两眼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死盯着刀尖的朝向，就等着莫识刺过来！
她眼见着，刀尖拨着风过来；她眼见着，那刀的轨迹在偏移；她眼见着……刀过了来！唐绊心奋力一捉，接下了刀子……！！！
此刻，唐绊心靠在墙上，而莫识的脸就在她面前，二人的呼吸都能打在对方的脸上。
可她自己的手，却没有半分的疼。
唐绊心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刀尖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冲向了莫识的胸口。而自己握着的不是刀子，是反手拿刀的，莫识的手。
莫识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用双手包住了唐绊心的双手，让那个持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你……！”
“唐欣，我终于等到了……”莫识的表情在唐绊心的面前无限被放大，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直接将记忆送回她们初见之时。莫识放肆地咧开自己的嘴角，黑色的阴影在她脸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深渊。唐绊心想要挣脱她的手，可终究是敌不过，在颤抖中，莫识的笑越来越重。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待着这儿的。就和我当年一样，厉燃折磨了我八年，我从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唐欣，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欢你这点啊？”
说着，莫识贴在唐绊心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下，激出了唐绊心浑身的恶寒。
门外渐渐响起了人声，已经有警察从二门跑上503，开始撬门了。
明明自己已经赢了，把莫识算计了，也把警察招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唐绊心觉得，自己还在莫识的掌控之中。
莫识就贴在唐绊心的耳边说话，声音又弱又虚，可每一句比那刀子还要可怕。
“门被我用水泥砌上了，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然后他们会选择从四楼破窗入，这中间，大概能有个三分钟的时间。就这三分钟，你用刀，杀了我。”
“你说什么呢？！你的过错自然有法律制裁，你要疯自己疯，少他妈拉我下水！！”
唐绊心反抗着，可莫识实在是了解她，用大腿死死将唐绊心顶在墙边。唐绊心跪在地上，膝盖却不着地，根本使不出力气。
“厉燃是发病死的，张喆汉是跳楼死的。我只是分尸，不会判死刑的。但是你呢，你怎么办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出了狱一定会去找你啊，唐欣。我会一直……一直纠缠你，再次囚禁你，如你所愿，断手断脚，怎么样啊？”
“莫识……！！！”唐绊心大叫着，但此刻，恐惧的情绪爬满了她的身体。她的手就握着刀，刀尖正颤颤巍巍地冲向莫识的心脏。一击毙命……她能做到！
“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好好活着。我说过，你和我很像。既然像……就像我一样刺下去……！”
“不要……！！！”
“何必压抑自己。”
“莫识，你给我滚……！”
“其实你一直想杀了我吧。”
“滚开！滚开！！！！！”
莫识把脸伸了回来，笑容，全无。
那是一个唐绊心再也忘不了的表情，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颜色。只有嘴巴开开合合，在说：“你，就是下一个我。”
下一刻，鲜血喷涌，没人说得清到底是上面的手拉着下面的手，还是下面的手推着上面的手。可那刀，已经没入了莫识的胸口，满身的红色，从各种地方流出来。
莫识失了力气，头重重地瘫在了唐绊心的肩膀上。
“我……不……不是我……”
“…………”肩头只传来莫识急促的呼吸声。
唐绊心失语般断断续续地在莫识耳边说着什么，而莫识的眼神也在这些话中渐渐黯淡。
之后，唐绊心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时，眼前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