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之轻叹,那惯常自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确定的神色。

    “月儿,若殿下自己抵不过虫蛊,也许会一直困在幻境里,或者乱了心智,毁了神识,我……也不知道。”

    温无月转头看向陆行,“找到栾树枝了么?”

    “回娘娘,还没有消息……”

    陆行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双手在身侧捏成拳,但栾树枝确实没有消息。

    诸城迅速贴出了告示,四处收集栾树枝的消息,但不说栾树枝,连听过的人都没有。

    温无月手在身侧捏成拳,眉头越皱越紧。

    “月儿,你不能这样心急,小心身子。”

    容千之轻拍她的背,他知萧北沉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但她的身子实在是不能着急。

    温无月摇头,眼眸轻闭,又睁开,敛了眼中的湿意,长卷的睫毛轻轻颤抖,却仍是维持着坚强的模样。

    “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殿下。”

    还得回去查古籍,容千之也没耽搁,跟陆行一道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只剩下温无月两人,她慢慢坐到床边。

    拿出锦帕给躺着的人擦去了满头的冷汗,又将被子掖好。

    四下无人,她才任由眼泪扑簌簌落下,如断了线的珍珠,“殿下,月儿要怎么办……”

    她抽噎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担忧,声音带着莫大的无助与害怕。

    床上的人仍是眉头紧锁,无声无息。

    萧北沉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片混沌中,走了很久很久。

    没有声音,两侧都是幽深的黑暗。

    只有眼前一片混沌的白光,但任凭他走了多久,都不曾走入那道白光中。

    再后来,那道白光也消失了,潮水般的过往冲入脑中。

    从大婚那夜开始,满腔怒意的温无月,一把扔了红盖头,掀翻了桌上的吃食,摆的精致的花生、桂圆还有红枣满地都是。

    喜烛滚落,滴滴大红的蜡油像红泪满地都是。

    一片狼藉,而她,一双杏眼倔强地望着自己,那里面有不甘、愤怒、甚至厌恶。

    紧接着,事情变得不同,月儿是在大婚两月后态度突变,但在这处画面中,她一直是讨厌自己的模样。

    她在窗前独坐,一手簪花小篆将他南下的消息送出,所以那时候是真的想将他置于死地。

    三皇子萧北郁与慕如烟成婚,并未在这一年流放。

    慕相也未曾发生政变,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他看见那边的自己,在无数个更深露重的夜晚从东苑的偏房走到寝卧,隔窗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也看到与月儿争吵后,拂袖离去,隐忍暴怒的自己。

    但他清楚,那眼中虽然生气,愤怒,无奈却仍是爱她。

    萧北沉轻笑,不管月儿如何,哪辈子都栽在她的身上了。

    直到丽景十五年秋。

    月儿传出的书信一封不落的被人送到了父帝手中。

    那天的天色万分阴沉,像是预知了这一场突变。

    朝堂之上,父帝勃然大怒,扬手,雪花似的信笺被丢在他身前。

    他看着自己弯腰去捡,信笺上一字一句都是有关太子、有关羽国的消息。

    大到朝堂决策,小到太子出行,全部,事无巨细吗,不用问也知道这些消息到了谁的手中。

    满朝官员议论纷纷,一向从容温和的父帝,负手而立,脸上满是震怒又心痛的表情。

    他见自己屈膝,扣头,“太子妃私通书信一事,还需核查,望父帝给儿臣时间。”

    核查?他怎会不知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想拖延一二,送月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