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别赶我走
实验室里。
沈凝虽说最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是她的身体依旧还是很虚弱的，癌细胞停止了扩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效药的原因，沈凝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竟然多了很多白发。
她没有镜子，她自己看不到。
但她的变化都落到了韩溯的眼睛里，而且不仅是白头发这一点，沈凝的脸，看上去好像也比以前……要苍老了很多。
至少，和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韩溯内心是无比的恐慌，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又可耻的觉得，不管沈凝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放开沈凝的。他只是怕她难过。
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特效药的副作用，沈凝现在倒是不需要输营养液了，偶尔可以吃得进去一点点的汤汤水水，这对她来自然是恢复的象征。
除却那逐渐变白的头发，以及苍老的脸。
韩溯把这些变化都告诉了医护人员，沈凝每天都要做很多检查，就怕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等到初韫来实验室，看到两鬓斑白的沈凝，她身体一软，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
沈凝的头发为什么会白了那么多？一开始醒来的时候，都还是正常的。
但这几天，她开始加特效药了。
难道是特效药的原因吗？
初韫不敢置信，心口剧痛，颤巍巍的走进去。
沈凝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初姨。”
初韫一眼都是泪水，僵硬机械的点头，随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心疼的抚过沈凝的头发，手指尖都在发冷。
的确是白发。
而且多得有些明显了。
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的，那……
“初姨……我好了吗？”她眨了眨眼，语调不再那么沉重。
“我……想出实验室了。”
“而且，我也想我的爸爸和小九了，我……想趁我清醒的时候，多陪伴他们。”
初韫喉咙一哽，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初韫对沈凝一向都是温柔的，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
“不着急，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会在实验室里好好的治病，等到病好了，就可以离开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呼吸艰涩，“现在还没有好。”
“你的身体只是维持了原状。”
“离开这座实验室，你恐怕……”
初韫没有骗她。
她的身体如果允许的话，她早就送沈凝出国了，那边有更好的医疗。
可恰恰就是沈凝的情况不允许，初韫才会这么着急。
现在副作用也出现了，谁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沈凝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真的能好吗？”她气若游丝。
初韫摸了摸她的脸，“当然会好。”
“那……初姨，你让韩溯离开……这里吧。”
沈凝强撑着身体，“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回应不了……他想要的感情。”
“别让他……为我浪费时间了。”
韩溯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她，她其实内心也有压力感的。
韩溯不应该被负罪感束缚一生，她把这一切早就放下了。
所以她不需要韩溯留在这里赎罪，韩溯去过自己的生活，她才会放心的。
初韫不赞成，“他不觉得在这里是浪费时间，他喜欢你。”
“在你死后，他差点为你自杀了，是我救了他。”
“沈凝，你让他走，不是要他的一条命吗？”
什么？
沈凝愕然瞪大眼睛，呼吸顿时就急促。
自杀？
韩溯为了她自杀？
她怎么从来没听韩溯说过？
沈凝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变红，“这是……真的吗？”
“他自杀了？”
她不敢眨眼睛，怕错过了初韫的回答。
初韫点了点头，语气无奈。“你说我怎么忍心赶走他呢？让他留在这里吧，也算是给他一个希望。”
初韫可不会告诉沈凝，她是要撮合韩溯和她的。
也不知道沈凝怎么和月明这么相似，爱一个人就爱到了骨子里。
爱初四的时候是这样，爱景峥的时候也是这样。
而沈凝，一颗心都挂在了霍胤然的身上。
“好好养病。”她又叮嘱了一下其他的注意事项，就先离开了实验室。
初韫这几天也因为彤彤的病，没有得到好的休息。
彤彤的病情开始恶化了，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就没多少时间了。
等她走后，韩溯提了保温桶进来。沈凝可以进食之后，韩溯就每天都在熬汤，各种营养的东西给她。
她胃口不好，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吃什么吐什么。
有时候最多喝几口，就不能再喝了。
沈凝觉得麻烦，韩溯却乐在其中。
“昨天你不是说喝汤喝腻歪了吗？今天我熬了一点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口，不然你总说嘴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冰糖雪梨是甜的，可能就没有那么苦涩了。”韩溯一脸笑意，整个人都变得很温暖。
沈凝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忙碌。
她忍不住哭了，自杀两个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了？”韩溯倒了一碗汤，回眸就看到她哭了。他心神一震，手里的汤都差点洒出来了。
韩溯着急不已。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他沙哑着声音问她，眉眼间都是肉眼可见的焦急。
沈凝眼睛是黯淡无光的，她动了动嘴唇。
“明天……不要再……辛苦了。”
“我胃口不好，我吃不了多少，浪费你的时间。”
韩溯的眼睛也红了，垂眼看着她。
明明垂危的人是她，但他好像也破碎了。
“没关系，我不怕麻烦的，我能找到一些事情为你做，我很高兴。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你就是只喝一口，我都是高兴的。冰糖雪梨汤真的很好喝，是淡淡的甜味，你真的不要喝一口吗？”
她轻轻的摇头，鼻子一酸。“我……不想喝。”
韩溯的神色暗淡了下去。
沈凝又忍不住说，“以后……别再来了，这里有初姨的人照顾我，我很好。”
“你去做你要做的事，别在……耗费时间了。”
韩溯紧紧抓住她冰冷瘦弱的手，他眼睛里都是不舍和执着。
“听我说完。”她虚弱喘息。
韩溯就静静地听她说。
“不仅是以后别来了，永远都不要来了。”
沈凝认真地对他说，“就算我真的治不好，你也不要再为我做什么傻事。你我的过去，那些纠葛其实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不要自苦，不要记着不放。”
“记住啊，我都放下了，我没有恨你了。你一定不能再想不开了，否则，我……即便是死了也会不得安宁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太严重了。
韩溯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下一秒又崩溃。
他眸子通红，直直地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跟着凝结了。
他几乎声嘶。
“你是要赶我走了吗？是吗？你说你放下了，可你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都不肯，你根本就还是恨我的对不对？沈凝，你不肯原谅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了，我只想就这样照顾你，你……连这个机会都要剥夺吗？你怎么对我这样残忍呢？沈凝……我不是霍九，可我……也爱你啊。”
他彻底失去了控制，完全没有了理智。
一想到她话里话外都是赶他走，他就如同陷入囚笼的困兽，生不如死。胸口不断地收紧，几乎喘不过气，他好像很痛苦，手里的碗不断颤抖，看着沈凝的目光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疼意。
抓着沈凝的那只手却一直都不肯松开。
沈凝的眼睛里带着湿润的悲伤，她不愿意看他，避开了那炙热的眼神。
那一句我也爱你，像是烫到了她的心上。
她可以拖累任何人，但是不想拖累韩溯。
她似呢喃：“我从没这样想过，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愧疚，我不要你的愧疚，我不要你背负着负罪感过完这一辈子，你就当作是我不爱你吧，你不是我要等的霍九。”
“所以，对我而言，你留在这里不管是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我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
她神情柔弱，声音里都是痛苦的哽咽。她必须要让他死心。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她只记得霍九，所以……
她必须要冷漠的推开他，否则，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韩溯痛不欲生。
几乎让韩溯失力窒息。
一字一句，碾压过空白的脑海，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
你不是我要等的霍九。
所以，你在这里毫无意义。
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他不是霍九，所以连照顾她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刻，心中的疼痛和怨念到达了顶峰，韩溯无法自抑。他身上那一层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破碎成残渣。
“沈凝……”
“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照顾你，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想尽我的力量来补偿你。”
“我不是霍九，可我也想照顾你。我求你了。”他情难自控，卑微的哀求她。
“你别赶走我。”
“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骄傲的自尊和脊梁骨都被狠狠地敲碎。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