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点亮四周,一边出现一道石门,两人探过去,下方是一道悬崖。
张灵安拿出一个火折子丢了下去,很快就落地,这个悬崖大概只有六、七米高。
借着活折子的光线,张灵安看到了下方原来张家人用来冶炼青铜的炉子,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排排石头头颅,和他们杀死的阎王如出一辙。
小哥顿时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用来制造斗尸的。”
两人下到下面的工厂,向深处走去。
从工匠生活的耳室下去,里面是未完工的赑屃雕刻,再往下,出现了巨大的冶炼装备。
张灵安打量着那些东西,说道:“看来这青铜门是人造的,是张家人为了掩人耳目的地方。”
小哥也赞同张灵安的说法:“张家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之前的张家人篡改了历史,故意留下错误信息,把窥探秘密的人引来这里。”
两人在一道堆满工匠尸骨的青铜门后,看到了死去张家人的坟墓。
根据里面留下的信息,两人知道了事情大概。
小哥知道了这里的作用,决定留下来完善这个陷阱,同时替康巴落人暂时解决十年一次的“阎王”这个麻烦。
张灵安自然也准备留下出一份力。
两人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康巴落和雪山缝隙的往返生活,再次离开康巴落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十年。
走之前,小哥告诉康巴落的人:“八十年后,会有人再次回来解决阎王的事情。”
再次回到吉拉寺门口时,小哥已经在记忆消散的边缘。
门口多了几个炭火盆,火焰燃烧着,在冰天雪地里穿行这么久的两人不自觉走到火盆前取暖。
“吱呀”一声,庙门打开,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喇嘛抱着柴火从门里出来,见到两人,愣了愣。
“两位从哪里来?”小喇嘛问道。
现在正是冬季,大雪封山,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小哥指向一旁的山崖:“那里。”
小喇嘛顺着小哥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串脚印延伸到山崖下方,很明显两人是从悬崖上下来的。
小喇嘛惊讶的瞪大眼,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小哥又开口了:“我来找德仁。”
小喇嘛添上柴火,挠了挠头:“我们庙里有这个人吗?”
小喇嘛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看样子应该刚来庙里不久。
小哥:“我知道他的住处,我带你去。”
小喇嘛领着两人进去,一路到德仁的房间门口,他惊讶道:“这里竟有人住?!”
他来庙里五六年,都没看到过这屋里的人。
张灵安知道,这个时候德仁已经被汪家人杀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一任德仁的人选。
小哥推门进去,屋里之前燃烧着的炭火早已熄灭,四周全都积了厚厚一层灰,透过门外照射进来的光,三人就见到一具干尸倒在桌案上,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里竟有具尸体?!”小喇嘛大惊失色,随即反应过来,“他就是你要找的德仁?”
小哥没有说话,他上前查看了德仁的尸身,发现他是被割喉而死。
那些挑拨张家内斗的人,在张家分崩离析之后,依旧在对张家出手。
小哥和张灵安替德仁收殓了尸骨,小喇嘛回去翻阅僧人名录之后,发现这个寺庙里一直都有一个叫德仁的喇嘛存在,直到上一个德仁去世,才断代。
他不懂这世代交替的德仁有什么作用,他带着好奇找到了小哥的住所。
张灵安也在,她原本打算先充当德仁的工作把小哥的记忆记录下来,看到这个小喇嘛之后,她知道未来新一任德仁来了。
小喇嘛问道:“你们要找的德仁没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德仁是做什么的?”
张灵安简单和小喇嘛解释了一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德仁负责记录族长的记忆。”
“多谢。”小喇嘛非常有礼貌的道谢,他喝了口茶,决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代德仁吧。”
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小哥天授之后很快就会失忆,因此,他只能尽量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
张灵安安静的坐在一旁为两人倒茶,适时出声补充,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算完成。
两人在吉拉寺暂住下来,某一天,小哥脑海中突然闪过白玛的身影,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存在。
小哥找到大喇嘛,淡声说道:“我要见白玛。”
大喇嘛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你知道白玛?”
小哥点头又摇头,只道:“我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只知道她很白,也很漂亮。”
小哥说这些话时,眼底始终没有任何波动,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情绪。
看着这一幕,张灵安心底只觉得悲哀又心疼。
白玛只是小哥脑海中天授后偶然出现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大师长叹一口气:“后面的院子里有一块巨大的原石,等那块巨石被雕刻成型之后,你就可以见她。”
“心里有什么,就去雕刻什么,生来没有没有欲望的是石头,可你不该是个石头,让你母亲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小哥沉默着,跟着一个喇嘛离开。
张灵安正准备跟上去,被大喇嘛叫住:“贵,留步。”
张灵安回身,略带不解:“大师有何事?”
大喇嘛年事已高,黝黑的脸上带着岁月留下的沟壑,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睿智深邃,张灵安总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大喇嘛给张灵安倒上一杯酥油茶:“贵和那位小哥羁绊深远,但外来的灵魂终究有所限,贵该多注重自身。”
张灵安陡然顿住,没想到他竟真能看出她的身份。
张灵安怔愣片刻,语气坦然又坚定:“大师慧眼,我为他而来,无怨无悔。”
“也罢。”大师叹息道,“那我就预祝贵……”
大喇嘛最后说了一句藏语,张灵安没听懂,后来问了小喇嘛,才知道大概是平安顺遂的意思。
大喇嘛说的话,张灵安没有放在心上,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陪着小哥。
既然她无力阻挡命运必然的结局,在一切到来之前,仅仅是一点点改变也好。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小哥都在雕刻那块原石。
一开始张灵安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小哥一下又一下的凿着,后来小喇嘛也开始坐在张灵安身边,和她分享山下买来的坚果。
小喇嘛和张灵安念叨:“你说你这个朋友怎么会是个石头呢?上师说,要让他学会想,可他来这里不就是因为想吗?”
张灵安看着坐在碎石中间一块较大的石头上发呆的少年,没有说话。
小哥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极其恶劣,从没有人给过他温暖,也没人教过他如何去爱。
尽管她很早就遇见小哥,可她那些关心根本不足以撼动张家人对他造成的影响。
能让小哥认可她这个朋友,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他会来见白玛,只是想找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想”这个词,对从小没有欲望的小哥来说,太过陌生,他需要时间才会明白。
那些被张家人抹杀的情感,那颗被藏起来的心,需要时间才会萌芽。
随着春去冬来,院子里的原石越来越小,从侧面看,已经初具雏形。
那是小哥自己的身影,和他每天坐在石头上发呆的影子如出一辙。
前来修整房间的工匠和他们感慨:“都说女孩子是没有心的,英俊男孩的追求让她们有了心,所以才会受伤害,我们让一个人有了心,是不是为了能更好的伤害他?”
他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张灵安看着小哥的侧脸,心中复杂难言。
张家人生命太漫长,更何况是小哥这样血脉纯度高的。
未来漫长的生命里,她希望小哥有心之后,遇到真诚的朋友,就如胖子和吴邪,体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他是人,不是神,该有像样的人生。
这也是白玛所盼望的。
也是白玛送给她儿子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