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小阳春,阳光明媚得让人有点受宠若惊。诸航站在阳台上,手搭在额前,眯着眼看向远方。四四方方的楼群、整整齐齐的绿树、高耸的围墙、操场上操练的学员�6�1�6�1�6�1�6�1�6�1�6�1一切如此熟悉,又如此亲切。兜兜转转,还是这里。诸航不禁失笑。
“我以为你会激动到热泪盈眶呢!”栾逍抛过来一瓶矿泉水,诸航都没回头,手一扬,稳稳地接住。
“你怎么还在这里?”诸航拧开瓶盖问道。
“过了河就拆桥,不太厚道�6�1�6�1�6�1�6�1�6�1�6�1”“吧”字还没出口,只见眼前飞过来一物,他退后一步,同样稳狠接住。“啥?”
“谢礼!”
栾逍不太明白地看着掌心中的纸团,他一点点地拆开。下一秒,他不禁莞尔失笑。人家说夫妻多年,脸上的表情、行为举止,渐渐就会同化,也就是所谓的夫妻脸。这俩口子也被同化了吧,这作派,如出一辙。前天,他第一次面对镜头,首长给他的是各国网络部队的成立日期和人员组成。不出所料,那天,他刚在台前站稳,便立刻受到了媒体记者对诸航和周文瑾问题的轰炸,特别是国的记者,还一直暗示中国成立网络部队的动机。如果不是心中有底,他微笑地看着下方,娓娓道来网络部队和其他部队的职责是一样的,主要任务是防御而不是攻击。说到这,他顿了下,国记者急急地想表示他在避重就轻,他话锋突地一转,举起一叠资料,说:众所周知,作为超级大国的国,各方面都领先于其他国家,网络部队也不例外。早在2010年他们就成立了网络战司令部,当年的预算是1.5亿美元,2013年已增长到1.82亿美元,而且这还仅用于活动支出,其他项目不在此列。到目前为止,这支部队不断壮大,目前数量已经超过10万大军,一支规模如此庞大的网络战部动,一旦集中发动攻击,大家想象得出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他几乎是一炮而红,要风度有风度,要口才有口才,要颜值有颜值。羽扇纶巾,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那天的发言会,网络播放量创了一个新纪录,他速度晋升为新届网红。他微笑的俊容、国记者灰白狼狈的神情,被制成了表情包,被网友们差点玩坏。
领导不无促狭地说他运气好,时势造英雄。
他倒没沾沾自喜,如果在上台前,没有收到首长发过来的这叠资料,他能好好地下台,就很幸运了。虽然首长有可能不是为他,他也算爱屋及乌了。
呵�6�1�6�1�6�1�6�1�6�1�6�1
效果非常明显,发言会之后,诸航和周文瑾的事件,再没人提起。甚至国的司法部也选择了失忆,好像之前从来没有声厉内荏地说过起诉那番话。
国,典型的贼喊捉贼。
其实,国也不过是深海的一枚棋子,嗯,算是大将。折了一员大将,对整个局面改变不大。
就在刚才,诸航给他的资料,是深海接到一个超级大单,某几国联盟,欲动用一百多颗卫星,建立一个叫做“夜目”的系统。这个系统可以入侵各国的卫星网络,利用效能强大的搜录设备,寻找他们想要的一切信息,同时还可以植入病毒,破解密码,改写数据。这个系统,可以说是网络战中的航空母舰了。
栾逍知道如果在下次的发言会上对这个系统,不要说多,只言片语即可,便可使这所母舰立刻肢解。他在心里面暗暗拭了把冷汗,扫了眼倚着栏杆正悠哉地喝着水的诸航,如果诸航非友即敌,那将是�6�1�6�1�6�1�6�1�6�1�6�1他拼命地摇头,没有如果的。
“怎么了?”诸航歪着头问道。
“哦,我在想,怪不得别人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这话绝对是真理�6�1�6�1�6�1�6�1�6�1�6�1喂,你瞪我干吗?”
“会不会说话啊?”
栾逍无辜道:“我说的是首长,不对吗?”
诸航哦了一声,转过身去,脸微微发烫,小声嘟哝了什么,栾逍没有听清,忍不住打趣:“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没谁。我该干活去了。”一大帮学生还在等着呢!“晚上不是有发言会么,你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栾逍惆怅地环顾四周,还真有些不想走。“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回来的。”他握了握拳头。
希望那一天,她还在这里。他的战友们对她不是很熟悉,但军中有个笑谈,说首长娶她,是以身伺虎。战友问他啥意思?他说说这话的是酸葡萄心理,真相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能够配得上她的男人,只有首长。
她尽管有一张清秀的面容,身材纤细修长,可是她真的一点点不温柔、不柔弱,这又怎样呢?她,无论是做战友、做同事、做�6�1�6�1�6�1�6�1�6�1�6�1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嘲一笑,唯有羡慕。
她送他出校门,一路过去,不时有经过的学生,向他们敬礼,叫他栾大校,叫她诸大校。
道别时,栾逍没沉得住气,还是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离开?”
诸航沉吟了下,回道:“可能是我希望能够更好点吧!”
栾逍笑,扔下两个字:“贪心!”,挥挥手,走了!
贪心么?嗯,面对深爱的那个人,谁的心不贪呢?
除了季节,一切都没有改变。
当晚的发言会,相当于在深海里引爆了一颗核弹,几乎全世界都看到了壮观的蘑菇云。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样,来了个连锁反应,先是爆出中东地区的军事基地的服务器被某国僵尸网络控制,接着是反政府武装组织常期接受某国私下军事支持的预算被有心人公布,还有某跨国生物制药集团黑市交易国际违禁药品,最离奇的是一个跨国引拐、贩卖、杀害儿童妇女的犯罪团伙里有两名重量级成员叛逃,他们在从迪拜中转去俄罗斯时被抓获。他们交待的事情里,其中就有梓然女友小鱼儿。他们说本来他们没有把小鱼儿当成目标,是接到了从深海里传来的一个订单,甚至信息都是他们提供的。再然后,犹如一场盛世狂欢,有关深海的信息,一个接着一个被爆出,直到西蒙在一个澳大利亚乡下农庄再次被抓获。哦,他这时候,长相又不是在中国时的样子,换了一个新名字,还是通过测试,才确定身份。他微笑地问来抓捕他的警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警察说他们也是接到了一个订单。西蒙哈哈大笑道:我呀,真是爱死她了,可惜�6�1�6�1�6�1�6�1�6�1�6�1他难得露出一点遗憾,可惜这次他是真的逃不脱了,不然,人生该是怎样的精彩啊!警察又告诉他,那个下订单的人捎了句话给他,让他放心,他的一切,她会好好地接管的。
西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手法,可真够利落的!
西蒙被抓捕后,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欢告一段落。冬天来了,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初雪,地上没等白,就被第二天的太阳给融净了。空气里有股清冷的味道,诸航坐在楼前的长椅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有很久很久没有出机房了,头发长长了,指甲也长长了,视力也下降了�6�1�6�1�6�1�6�1�6�1�6�1错觉么?她睁大眼睛,看着慢慢走近的少年。
真帅啊,像一棵修长的白杨,不,白杨的木质太松,怎么也得是一棵挺拔的青松。
少年在她身边落座,穿一件深蓝色的小大衣,哎呀,太老成,像个小大人,看上去不久都有小女生倒追了。她还是喜欢那个笑起来坏坏的小家伙。
“嗨,坏家伙!”趁人不防备,她迅速地抬手揉乱了少年一头的头发。
“妈妈!”卓逸帆抗议地抓住诸航的手,却没舍得阻止。他太留恋这样的温度、力度,这是妈妈独有的。
诸航眼睛亮亮地问:“恋儿真的在你课上给老师挑错了?”
卓逸帆气得一扭头:“恋儿�6�1�6�1�6�1�6�1�6�1�6�1她太讨厌了,你也不管管她!”
“啊,她又闯什么祸了?”
卓逸帆闷声道:“你自己问去。”
这祸像是不小。“好吧,我问,我管。”诸航惭愧,自己很久没有行使妈妈的职责了。
卓逸帆把头转过来,语带颤抖:“那我们现在回家?”
诸航站起身,张开双臂,卓逸帆迟疑了下,便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好,回家!”诸航的声音同样也微微颤栗。
这个时点恰好错过了上下班高峰,运气非常的好,一路畅行,连一个红灯都没遇上。诸航贪婪地看着两边的街景,忙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闲下来,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怀念这样的日子,陪陪孩子,逛逛街,买点小吃。“帆帆,那儿有卖糖葫芦,我给你买一支,再带一支给恋儿。”诸航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街角扛着糖葫芦正准备过马路的小贩。
卓逸帆无语,他好像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不过�6�1�6�1�6�1�6�1�6�1�6�1“好的,妈妈!那个糖葫芦看上去很好吃,我要两支。”他不想打击妈妈。
诸航兴奋地让司机找个地方停车,然后一路疾速,气喘吁吁地追上小贩,足足买了一大捧,把个小贩喜得眉开眼笑。
于是,好不容易休假半天的首长算着时间,车该进胡同了,该到门口了,他绕过影壁,一抬眼,便看到手里抓着糖葫芦、嘴里咬着糖葫芦的妻子和同样嘴里咬着糖葫芦一脸生无可恋的儿子,有那么一秒,脑中一片空白。接着,嘴角不由上翘。
听到声音噔噔噔跑过来的恋儿,“妈妈”还没喊出口,就被帆帆递过来的糖葫芦把嘴巴给堵住了。“乖哦,妈妈买的。”
“我、我看到卖糖葫芦的,很新鲜的样子,就买了点。很卫生的,我试吃了。”诸航有那么一点羞赧,语无伦次道。
首长点点头,眼里都是笑意。“糖葫芦很开胃,不过不能多吃,对牙齿不好。”
“是,一天只吃一支。”诸航看看手中的糖葫芦,像有些无所适从。
“给我吧!”跟在恋儿后面的唐婶很有眼头见色地上前接过糖葫芦,顺便把帆帆和恋儿也一并拉进了屋。院子里只留下诸航和首长。诸航仰着头看看西府海棠的枝干:“叶子都落光了。”
“嗯,你走的时候,花刚开。”
“首长�6�1�6�1�6�1�6�1�6�1�6�1”诸航语气一哽,对上首长温和的眸光,“我、我�6�1�6�1�6�1�6�1�6�1�6�1”
首长拉过她被糖霜沾了满掌的手,拍了拍,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都过去了。”
诸航眼眶一红,也跟着笑,喃喃道:“是,过去了。”她突然闭了下眼睛,小声道:“首长,你想过没有,以后这样的事说不定还会出现。”
他当然知道,世界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和平,她的身份,他的身份,都注定了脚下的路不会很平坦。
“再可怕,有这一次可怕吗?”
诸航摇头:“没有。”这一次,是她轻敌,太过自信。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诸航眉宇飞扬:“嗯,不担心。”接着,她清咳了一声,认真道:“首长,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没让我成为第二个西蒙;谢谢你愿意等我,让我有家可回;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狭窄的人生,变得辽阔而又明朗。
“除了谢谢,就没别的吗?”首长压低了音量,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问。
“有,我想饱饱地睡一觉,我想吃唐婶做的饭,我想下雪的时候陪恋儿堆个大大的雪人,想去参加帆帆的家长会�6�1�6�1�6�1�6�1�6�1�6�1还有,”诸航仰起脸,“首长,我很想你。但我尽量不想,想太多了,就撑不下去。”
“不怕,撑不动了就靠一靠,我就在你身后。”
“一直在么?”
“是的,永远!”
屋子里,趴在窗前吃着糖葫芦的恋儿问帆帆:“哥哥,爸爸他也想吃糖葫芦吗?”一定是的,馋得都去吃妈妈的嘴了。
帆帆小脸一红,伸手捂住恋儿的眼睛。以后看来恋儿还是他来管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