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挚大步往外走，律师跟在身后。
他出来一看，外面就两个人。一个凌凡，一个张文星。
张文星双手插兜，仰了一下下巴。
任挚走过去，打趣：“星哥能力不如以前啊，我这关了一个多月，浑身难受。”
“那下次别找我帮忙。”
任挚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我先回去了。”张文星瞥了任挚一眼，“我几天没回家了，老婆那边还生着气呢。”
“老婆？”
任大少纳闷，不禁怀疑，自己这是被关了一个多月吧？
自己应该没有时间错乱吧？
这张文星怎么突然就有老婆了？
“哦。”看他一脸疑惑，张文星冷着脸点点头，“忘记给你说了，我快结婚了，到时候把请帖拿给你。”
说完，张文星转身上车，驶车离开。
凌凡这才上去：“任总。”
任挚看着逐渐远离的车辆，默默问了一句：“他刚才……是在……炫耀？”
是吧！
任大少听那语气觉得是！
张文星要结婚，然后炫耀？
任大少又觉得这不符合张文星人设！
但是，他又想，结婚这事儿他吃亏了，亏在林瑶瑶年纪小，才大三，这算着年纪肯定离结婚还早。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先扯个证。
他也想把幸幸苦苦诓来的老婆定下来。
有点扯淡，他以前真是不婚主义者，现在巴不得在张文星前面结婚。
只是这个提议林家人应该不会同意吧？
不过，现在林家人应该没人会反对他和林瑶瑶了，想到这里，任大少会心一笑。
下一刻，任挚反应过来，问凌凡：“林瑶瑶呢？你没通知她来接我吗？”
“通知了！”凌凡面色为难，他正想说这事呢，于是解释，“我以为这手续得办两三个小时，想着林小姐过来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便晚一点通知她。”
在任挚不友善的眼神下，凌凡指了指天：“太冷了，这不是怕林小姐早早来，冻着吗？”
任挚心情是真的好，他扯了扯嘴角，拍了一下凌凡肩膀：“懂事儿。”
凌凡松了口气。
任挚突然挑眉，问：“她知道我瞒着她，有没有生气？”
凌凡：“……”
任挚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这是明知故问。”
任挚走到一旁，给林瑶瑶打电话。
呼叫声完毕，也没被接听。
任大少蹙眉，不接电话？
有这么生气？
随即他又想，这小姑娘只是性子拧巴而已，现在肯定是高兴大于生气的，可能就是没听见手机铃声，或者出门太急，高兴的忘记带手机了。
任挚站在树下。
难得的，大冬天，雾霾全年数一数二的北都城居然是个好天气。
没等一会儿，凌凡突然跑过来，神色慌张。
“任总，医院那边来电话，给……给老任总下病危通知书了。”
任挚眉心一跳，迅速上车：“去医院。”
随即，他又把凌凡赶下车：“她手机没人接听，你在这儿等着，人来了直接来医院。”
“好。”
任挚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护理人说任老爷子正在手术室。
任老爷子是去年的一场感冒，引起肺炎，然后把身子拖垮的。
人老了，再好的身子，一病倒，接二连三的小毛病就纷纷找上身。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任挚抓了一下头发，看着“手术中”三个字垂下眼眸。
在此之间，医院负责任老爷子病情的管理人来跟任挚说任老爷子这段时间的病情和情况。
起先，他病情还算稳定，就是因为任景山来那次，受了刺激。
任挚听到这儿，眼色一沉，没忍住脾气，一手挥倒身边的茶水桌，瞬间一地狼藉。
任景山！
又是任景山！
管理人迅速招呼人来清洁现场。
看任挚这样子，管理人也不敢再说话，只吩咐快点换来新的茶水。
经过这个小插曲，手术室外只剩任挚一个人。
他坐在椅子上，埋着头。
任挚觉得时间漫长，每一刻都漫长无比，比他被关押的时候更难熬。
他时不时起身走动，这时候，他才能感觉血液的流畅。
突然手术室门打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带着手术帽和口罩：“任总，康医生已经尽力了，但是如果继续下去，老爷子只会更痛苦而已。”
这话算是判了死刑。
任挚脚一软，头眼发昏。
随即，他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镇定：“康医生的建议呢？”
“康医生建议停止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让……让您和他说说话。”
康医生是任挚找来的这方面的权威，这些日子就是他做任老爷子的主治医生。
现在手术室里不止有康医生，还有好几个知名医生协助他，如果他都这样说，那便是那些权威医生商量出最好的打算。
任挚口舌发干，话像是被噎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出声：“按康医生说的来。”
任挚，自己给爷爷下了催命符。
他感觉难受。
感觉不能呼吸。
没过多久，一直亮着的“手术中”灯牌熄灭。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先走出来。
任挚立马迎上去，康医生对他摇了摇头。
接着是任老爷子被推出来，病床上，他奄奄一息，胸口有很大的起伏。
能看出来，呼吸对他来说，很吃力。
任挚上去，轻轻叫：“爷爷。”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本来闭着眼睛的任老爷子眼皮颤了颤，然后睁眼，看着任挚满眼不相信似的。
任挚轻轻握住他的手：“爷爷，我来了。”
“阿挚……”他说话已经没声，只是嘴唇在动。
任挚是从他微微颤动的唇看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阿挚……”
他像是有话要说。
任挚又凑近：“爷爷。”
任老爷子扯开嘴唇：“对……”
“爷爷，你说什么？”任挚把耳朵凑过去。
“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
任挚手已经捏的泛紫，他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声音，他视线在任老爷子的手上。
他的手褶皱枯黄，忽地没了任何力气和动静。
任挚眼睫颤了颤，这才转头。
任挚听过死不瞑目。
但却是第一次见到。
还是他最亲近的亲人。
他心里的冲击难以言表。
他只觉得他恨，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样恨过。
是任景山，都是他，是他说了难听的话，让老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开心中的结，让他走的不安宁，走的愧疚，走的遗憾。
可是，他不能在爷爷面前发脾气。
任挚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眼里有泪，颤抖的手覆上他的眼睛，让他闭眼。
后面任挚整个人都有些没办法思考，只是呆滞的签了好多单子。
直到凌凡的电话打来。
任挚这才想起林瑶瑶，他刚接起电话，什么都还没说，便听见凌凡着急的声音。
“任总，我等了两个多小时，林小姐一直没来。”
“什么？”任挚心里隐隐不安。
“我打过电话去林家，那边说她很早就出门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
“我也给王虎和林小姐打过电话了，现在那边都是电话关机的状态。”
“……”任挚吸了好几口气才保持冷静，开口，“查，马上查，找所有门路查。”
“是是是。”凌凡这边连忙应，“只是张总那边得您亲自打电话。”
“知道了。”任挚提醒，“先查任景山。”
“是的，任总。”
任挚挂了电话，立马给张文星打电话。
说完情况，他捏紧手机，能听见他骨关节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
林瑶瑶双手被绑在身后，她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板。
北都城，冷的刺骨。
很难想象，上一刻她还沉寂在见任挚的欢欣雀跃中，现在便被人绑到了这里。
她的眼睛被一方黑色的布蒙住，双脚也被麻绳捆住。
她耳边是斗殴的声音。
说是斗殴的声音，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是王虎单方面被揍。
她能听见拳拳到肉的声音，也能听到皮鞋撞击人骨头的声音。
偶尔，王虎没忍住，会发出闷哼声。
林瑶瑶看不见，耳朵变得灵敏，听见那些声音，心里也更害怕。
打得太久了，她能听到施暴的人已经气喘吁吁。
怕他被打死，林瑶瑶忍不住出口：“不管你想要什么，出人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施暴的声音突然停止，林瑶瑶听见那人走近自己。
她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
下一刻，她眼睛上的黑布被扯开。
林瑶瑶看见这是很破旧的老房子，墙面漆黑，墙角甚至有蜘蛛网。
王虎倒在地上，全身都是脚印和被打的痕迹，他的眼睛已经青紫且肿的睁不开，嘴角和鼻子正在流血。
林瑶瑶往前挪了一点：“王虎。”
却又被映入眼眶的皮鞋逼回了原位置。
王虎完全动不了，只轻轻抠了抠手指。
林瑶瑶这才抬头看面前的人，她看清，是秦辉。
她上半年暑假的时候回成蜀，在林氏集团上了一个多月班，中间接触过秦辉。
秦辉是林氏集团总部的财务总监，为此，她因工作上的事找过他很多次。
林瑶瑶立马想到爸爸被陷害，并且陷害的证据无懈可击，想来就是秦辉做的手脚。
原来如此，居然是他。
可是为什么是他？他看上去温良无害，并且做事严谨且不徇私。
林瑶瑶曾经因为一个项目的账目问题去找他，他明明知道她是林家大小姐，依旧把她的问题按照先来后到排队，并没有讨好她，而是秉公办理，一视同仁。
“秦辉？”
“林小姐记得我？”
林瑶瑶故作镇定，问他：“你后面的人是谁？”
“我后面？”秦辉笑了笑，与林瑶瑶印象中的形象判若两人，“林小姐为何这样问？”
“就凭你，怎么敢？”林瑶瑶看了看他背后的王虎，“而且，你哪来的门路，居然能找到我的行踪，还能让我在保护下被绑走？”
林瑶瑶还记得，刚才她的车被几辆黑色车子逼停，一共涌上来二十几个人。
最后绑走了她和王虎。
就凭秦辉，他做不到。
不等他回答，林瑶瑶问：“是任景山？还是范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