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不知道她说的好戏是什么,也没有她那么乐观。看着人一个个带着怨气被赶走,心头很是担心。七夕楼能在醉酒飘香的门口站稳脚根,虽然看起来顺风顺水,其实也并不容易。怎能让她不担心呢?
大多数人都被成功赶走了,只有一桌没有动。
自侍卫开始赶人,那一桌的三个男人便没再说话了,却也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依旧吃着喝着,全当没有看见周围的变故。
最后,所有侍卫围住了那一桌,其中一个敲了敲桌面,“喂,这整个七夕楼都被我们夫人包了,你们是聋了还是想死?赶紧走!”
话落,三个人却仍旧无动于衷,一个人提着继续倒酒,另一个人将一只脚盘在腿上,鞋底一下下地拍着地面。坐上首的那个男人唇角挑起,透着一股子不屑,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仰脖子一口饮尽。
其中一个侍卫怒了,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壶都震得跳了起来。
“还喝,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夫人是谁?信不信我让你们喝马尿去?”
倒酒的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哦?你倒是说说看,你夫人是谁啊?莫非是天上的王母娘娘?”
盘着脚的男人朝云揽月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那不能吧,王母娘娘是天仙般的人物,怎会这样将一张脸都遮起来,好似见不得人似的。”
“哈哈哈哈。”两个男人笑了起来,上首那个男人闻言也笑了一声。
云揽月被戳中了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像面纱下,她的这张脸有多么地愤怒。
“没用的东西,还在啰嗦什么?”她瞪着几个侍卫,声音都扭曲了。
一个侍卫得令,抬手一挥,就将酒壶掀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哐当地脆响。声音刚落,他便浑身僵住,不敢动弹了,只是眼睛满是忌惮地盯着抵在喉头的那把剑。幸好剑未出出鞘,可命都没了。
动作之快,在场的人都只看到了结果,完全不知道他是怎样完成的。那剑鞘从喉头往下滑,在胸口处一击,那侍卫就立刻吃痛地躬起了身子。
“哎哟,各位官,息怒,息怒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二鬼突然插入了画面之中。
他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这位官,您就把您这剑收了吧,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们希望大家高高兴兴来,欢欢喜喜地走,更何况……”
他扭头看了一眼云揽月,朝她走过去,“更何况,这位夫人是太子妃啊。太子妃,您看您出来行走这般低调,还蒙着面,大家都不知道您是谁,所以才引出如此多的误会来,你还是赶紧让大家看看您的真面目吧。”
云揽月看着走近的二鬼,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却已经晚了,二鬼说话间已经飞快地伸手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同时伴着的是她的尖叫声。
紧接着,他甩掉手里的面纱,夸张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惊恐万分地盯着她,“鬼啊!太子妃,你,你,你,你的脸?”
二鬼见鬼般的表情如一把刀子狠狠戳进了云揽月的心脏,她双手捂着脸,恼羞成怒,“你找死吗?”
“噗……”一个像是忍无可忍的笑声刚才那桌传了过来。
“她是太子妃?莫非太子瞎了不成?”另一个人火上烧油。
云揽月捂着脸,缩在红雨背后,又气又怒。
红雨指着他们三个人,斥道,“你们还真是大胆,竟然敢对太子妃无礼?”
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淡淡道,“是天王老子又如何?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今日,七夕楼我包下了。”
站在楼上的云七夕看到这一幕,简直乐不可支了。
“你?”红雨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揽月深吸了几口气,突然站出来,急红的双眼瞪着那几个男人,大叫一声,“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是。”侍卫们虽然有些忌惮,但主子发了话,却也不得不从。
直到此刻,双方正式开战了。
桌子掀翻,椅子散了架,酒杯碗碟全部都砸在了地上……
“云姑娘,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眼见着七夕楼已经面目全非,翠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其实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很快就结束了,最后,当一切归于平静,几个侍卫全部躺在那一地的瓷片碎渣里,哎哟连天地直叫唤。
“砸了就砸了吧,一笔笔记下就是了,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国舅爷,总不至于赖咱们这点银子。”云七夕不慌不忙地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云七夕正缓步走下楼梯,脸上噙着一丝波澜不惊地淡淡笑意。
“你是?”
韦正卿一直戍守漠北,已有多年没有回京了,而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竟然认得他?
云七夕笑意盈盈地下了楼梯,朝他缓步走来,也在正面打量他。
起先她只看见了他的侧颜,此刻正面相对,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约摸四五十岁,身材魁梧,浑身有一股野性和豪放的气质。
“韦将军,我是……”
云七夕正要说,却见他抬手阻止了她说下去,只目光很深地打量着她,“让我来猜上一猜,姑娘是安国公的小女,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妃,我可有说错?”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曾经跟二小姐相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面色镇定如常,云七夕淡淡一笑,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只道,“韦将军回到京城,能有幸赏光我七夕楼,是我们的荣幸,还请韦将军给我几分薄面。其实话说回来,韦将军跟姐姐本就是一家人呢。”她瞥见云揽月过分惊讶的表情,笑得很深。
韦正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问云七夕,“可是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云七夕琢磨着他的话,这样说来,是她想多了,他与二小姐并不相识?
她笑着解释,“韦将军,你的剑上刻着你的姓,姓韦,又是从漠北回来的,能有几人呢?”
韦正卿恍然大悟,赞许地点点头,“云姑娘跟你娘一样冰雪聪明,还更比你娘多了几分勇敢。”
“韦将军认识我娘?”云七夕意外了。
“木锦萝当年名动京城,有过几面之缘,我刚才之所以会猜出你的身份,便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你娘。”韦正卿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地上那几个侍卫在知道韦正卿的身份之后,纷纷震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了云揽月的身后。
“姐姐,韦将军,既是一家人,就都忘了刚才的不快吧,想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云七夕笑着劝道。
云揽月捂着脸低着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而韦正卿起先跟云七夕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的,当视线转向云揽月时,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
“放着美玉不要,拿块烂石头当宝,我看太子不止眼神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此话一出,在场没人不震惊。这位国舅爷竟这样责骂太子?
当年将云七夕指给单子隐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而最终娶的却是云揽月。韦正卿刚才那句话,抬了云七夕,踩了云揽月。云揽月胀红着脸,想说什么却终究不敢说。
眼前这位韦将军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太子的亲舅舅,当年出征雪域,这些年来戍守漠北,功不可没,连皇上都要给他面子。而且韦将军从来批评单子隐都不留情面,即便他被封为太子也是一样。单子隐从小就怕这个舅舅胜过他的父皇。
韦正卿指着桌上的银票,对云七夕道,“你们所有的损失,我赔了。”
云七夕笑道,“韦将军大气,您觉得我这七夕楼如何?”
韦正卿环视一圈,道,“不错,环境雅致,很有自己的特色。只是被人无端打扰,再无半点兴致。”
“韦将军,今日只是一个意外,相信姐姐她也有她的苦衷,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云七夕说道。
韦正卿点点头,道,“我还会再来的。”说完拿起剑,与其他二人一同离开了。走过云揽月身边时,他看了她一眼,重重一哼,拂袖离去。
云七夕心情好极了,两根手指夹起桌上的银票,转手递给翠翠,吩咐其他人,“辛苦大家,把残局收拾一下吧。”
“是。”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云七夕,你是故意想让我出丑的?”云揽月怒道。
云七夕看向她,笑了,“姐姐,你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刚才可是我替你解了围呢。我只是让你到七夕楼来,你说你直接来不就好了,为了包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让你包场了吗?”
云七夕说得不慌不忙,云揽月尽管觉得可气,却又无力反驳。
“太子妃一定是怕七夕楼里的人太多,看见她的脸。”正在扫地的二鬼突然说。
看见云揽月横眉怒目,云七夕斜了二鬼一眼,淡淡道,“二鬼,你的脾气要改,怎么能动不动就说实话呢?你这样子的直肠子可讨不了女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