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说能听懂人言的马驹,一听到谢淮的声音,头颅猛地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谢淮。

    谢淮有种错觉,他的鱼包好像哭了。

    马驹抬起腿,原本想站起来,可实在是长久没有进食,居然打了个抖,踉跄了半步。

    “鱼包,过来,吃草料。”谢淮鼻子一酸。

    马驹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谢淮这才看清——

    往日那在天光下熠熠生辉发光的金色毛发,如今全部都是脏污结痂;

    往日那优美健壮的身躯,如今骨瘦如柴;

    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威武,如今只剩下嗬嗬地喘气。

    它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淮,又看了看谢淮手中的草料,嘴里发出呜呜声,摆了摆脑袋。

    “傻孩子,是我,真的是我。”谢淮摸了摸马头,脸贴在它肮脏的鬃毛上,“不是敌人的诱敌之术,也不是你什么该死的临终幻想,真的是你英明神武的小主人我!”

    鱼包听进去了,于是使劲嗅他,越嗅越起劲。

    “好了好了,别确认了,先吃饭先吃饭。”谢淮快活地揉揉它的头。

    鱼包打了个响鼻,欢快地吃起了草料。

    终究还是个孩子呀,谢淮抚摸着鱼包的鬃毛。

    鱼包的阿娘,是他以前的战马,鱼包是他亲手接生的孩子。

    它阿娘伤病之后,谢淮就找了个草场,命人好好照料功臣。它阿娘走之前,全身上下舔了鱼包一遍,让鱼包好好照顾小主人。

    从此以后,鱼包就是战无不胜的小主人座下,最英勇神武的坐骑。

    “真是个笨孩子,那人给你吃的,你就吃啊。”谢淮满腔心酸,“他这般虚情假意、内心残暴,要是一气之下,真的对你下手怎么办?”

    鱼包听得懂,只是骄傲地昂昂头,然后在谢淮脸上蹭了蹭。

    它是匹有气节的小马驹,怎么能吃仇人的粮食呢?

    正因鱼包如此通人性,谢淮才越加地难受,他是抱着必死的意志来的,这下又多了个牵挂。

    “鱼包,我会带你走的。”谢淮叹了口气,就好像他孤零零的绝路,又添了个甜蜜的负担。

    鱼包一听,快乐地打了个响鼻。

    “多吃点,这几日多吃点才有逃跑的力气。”谢淮又道,“你乖乖的,明日我给你带你最爱的胡萝卜。”

    其他马驹一听胡萝卜,都纷纷望了过来,一头头眼睛圆溜溜的。

    小鱼包昂起头颅,显得特别高傲。

    看吧看吧,它的后台来了,有人宠它了。

    “也给你们带,谢谢你们照顾鱼包。”谢淮摸了摸其他马驹的鬃毛。

    鱼包一方面就很得意,另一方面也很吃醋啦,它连忙用嘴去蹭谢淮,自己都还没摸够呢,怎么能摸外边的野马呢?

    谢淮走的时候,唤来了那个仆从。

    那仆从一看之前不吃嗟来之食的气节马,如今在马槽那里吃得风卷云残,一整个又癫又疯的模样。

    “你……你怎么做到的?”仆役大惊。

    “小的祖上的秘传。”谢淮笑而不语。

    “嗯,很好很好,以后你每日都来,把这马喂肥!”仆役很是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去邀功了,“到时将军一定会大大有赏!”

    “好嘞,多谢大人!”谢淮高兴躬身。

    就在谢淮走后,那仆役鼻子一哼,“一个马奴还想揽功?真是痴心妄想。”

    当然是他先把功劳吃了,再漏一点给这马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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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淮按照约定,和马场的劳工们一起去吃酒。

    劳工们赚的是卖命钱,吃得也比一般平民略好一些。他们一同去了当地的一个小酒馆,点了几壶劣质酒,和几碟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