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诱君春宵账 > 第三百七十章 爱人的第一守则是不逼迫
    帐中一片死寂。

    烛火映照着阿赫雅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显出一种漠然的冷硬来。

    “大胥的陛下。”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请离开我的帐篷。”

    谢桀喉结滚动着,干涩得有些疼:“阿赫雅。”

    阿赫雅眸光发凉,打断了谢桀,划清界限的姿态十足冷硬:“您应当称我一声长公主。”

    谢桀伸手,想去抓阿赫雅的手,又停顿在了半空。

    他怕惹她生气。

    “阿赫雅。”他固执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像是含着哀求的意味,“我们好好说话。”

    阿赫雅深深地凝视谢桀的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绝了,他怎么就不能放手呢?

    她忽然有些无力:“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忌惮和怀疑,说你的伤害,你在我脚腕栓上的金链,还是说你那些有关大局的衡量和放弃?”阿赫雅唇角微微动了动,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就算有一千一万次机会,我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如今还能落个好聚好散,已经是万幸了。”她轻声问,“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谢桀一窒,他张了张嘴,心中的密密麻麻针刺似的疼一点一点漫开。

    就如一尾搁浅在岸上的鱼,周身的水都被心火蒸干了,难以呼吸。

    他闭了闭眼,声音喑哑,“朕后悔了。”

    “朕早该跟你解释清楚。”谢桀的手指隔空虚虚收紧,竟带上了几分颤抖,“周沅沅没有死,她如今在帝师府,活蹦乱跳地做她的大小姐,所以朕才会对淑妃一忍再忍。”

    “朕不是草菅人命,为了安抚军心放弃沅沅。”他低下头,“朕更不是因你算计淑妃而禁足你,只是沈家吃亏,定会将怒火发泄在你身上,唯有暂避锋芒。”

    “北戎王找朕时,朕就知道,你没有死。琼枝殿大火,只是你谋划里的一环。”谢桀笑得自嘲,“可朕还是借兵给他了。”

    “你说朕对你的苦难流离作壁上观。”他垂眸,仿若俯首称臣的姿态,让阿赫雅心中一跳,“那这一回,朕愿意闭上眼,装聋作哑,成为你手中的刀。”

    “阿赫雅,别生朕的气。”他扣住阿赫雅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朕只是从前不明白,不知道如何爱人。”谢桀凝望着阿赫雅的眼睛,“你教朕,朕一定好好学。”

    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砰砰的震动,在指尖落下的瞬间停滞了一拍,然后越来越快。

    连带着阿赫雅的心跳仿佛也开始乱了。

    她别过眼,过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脑海,让她的思绪乱成一片。

    沅沅没有死。

    她微微红了眼眶,心中的欢喜与庆幸难以言喻,与之同时生出的,还有一股异样的情绪。

    “算了吧,谢桀。”阿赫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他们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从前沉没欲海,如糖似蜜的日子成为幻影,所以拼命地伸手,想要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留住破碎的泡沫。

    可是真的有回忆中所塑造的那么美好吗?好过北戎无际的天地与自由的风?

    她不想赌了。

    “不可能。”谢桀没想到自己已经示弱如此,阿赫雅却依旧冷情,望着她泛着水色的双眼,心中像是空了一大块,任冷风倾灌进来。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是你先来招惹朕的,朕不说算了,你凭什么抽身?”

    “就凭琼枝殿那场大火。”阿赫雅抿紧了唇,微微摇头,“谢桀,我们之间没关系了。”

    她不想做什么昭妃,也不想在大胥的皇宫里享用精致得过分的佳肴。

    她想要的是纵马踏花,从一个小丘奔跑到另一个小丘,然后躺在软如锦缎的草原上,等一只兔子。

    她与谢桀之间是两世的纠缠,是爱恨相交织的挣扎,这些东西都太重了,她不想要。

    她只想最简单地活。

    阿赫雅弯着眼睛,泪水却盈成一片海:“你不是说,不知如何爱一个人吗?”

    “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逼迫。”她轻声道,“如果我喜欢你,我会朝你走过去。”

    而强取豪夺来的,永远不会是真心。

    这场交谈最后以谢桀的落荒而逃收尾。

    他在战场上打了那么多场胜仗,从未有一次如今日狼狈,兵戈相交,甚至撑不到真正谈判,便因阿赫雅的一滴眼泪,溃不成军。

    这个夜晚注定很长,阿赫雅帐中的灯火燃了一夜,拉着她的影子印在油布上,像一副水墨画。

    而帐外,有人枯坐着凝望,雕像一般沉寂。

    直到月落日升。

    阿赫雅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走出帐中。

    她还记得自己与小狼约好了今日放纸鸢。

    臧塔早等在外面,手中牵着一匹白马。

    他如今还住在黑腾旗骑兵驻扎的营寨之中,与王都中心相隔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长公主。”见到阿赫雅,臧塔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将手伸到阿赫雅面前。

    一支簪子躺在宽大的掌心里,大约是因为常年习武,那双手上结满了茧子,指腹上有莫名的伤痕,像是尖锐的利器留下的。

    阿赫雅抿了抿唇,接过簪子,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臧塔又伸出了一只手。

    一支木簪,簪身工艺简单,用绿松石与玛瑙镶嵌了一朵花,看起来有种笨拙的土气。

    “我……我亲手做的,可能不大好看……”臧塔的耳根有些红,努力端正着神色,“我不知道哪儿可以买到大胥的发饰,只能先做一个,日后互市开了,我去给你换漂亮的。”

    “你喜欢吗?”

    赤忱又炙热的爱慕,明晃晃的,像一轮太阳。

    阿赫雅叹了口气,望着他,突然开口:“臧塔。”

    不要喜欢我了。

    她想说,可话语在触及那双认真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睛时,都哽在了喉中。

    “不要给我做簪子了。”阿赫雅垂下眼,委婉地拒绝,“把自己的手弄伤了,要怎么弯弓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