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不比琼枝殿,可以点起亮堂的烛火,这里只有小小的一盏油灯。
阿赫雅躺在床上,屋顶的瓦破了几块,还未补好,鲛纱一般的月光就透过这些大大小小的洞,洒落了一地。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
从前在草原上,夜半难眠时,她就会偷偷从王帐里溜出来,躺在横斜的水草边,看着小小的湖中月影打发时光。
耳畔虫鸣阵阵,旷野的风呼啸着,幕天席地,就能讨到一片静谧的安心之处。
阿赫雅伸出一只手,去触碰那缕缥缈的月光,唇角的笑意与眼中倒映的星河相交,半是怀念,半是悲哀。
那时候,连一片遮顶的瓦都没有,雨来时,也会被浇成落汤鸡,冻出一场病来。
可回想起来,总觉得哪怕是冬日的白雪皑皑的草原,也要比这大胥的冷宫,温暖许多。
阿赫雅轻轻启唇,哼唱起了往日母亲哄她入睡的歌谣:“古老的月亮,照堂堂……阿女呵,乖乖安睡,阿母给你编草环……”
和缓而忧愁的曲调,从破败的窗棂中传出,在寂静的小院中回响。
谢桀站在院中,望着紧闭的房门,和那一点豆似的火光,眼中沉色翻涌。
她过得倒是舒服惬意。
谢桀攥紧了手,气极反笑。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绕过金吾卫的巡视,像个小贼似的,翻墙到这冷宫里。
就为了看一眼她是否后悔,是否会害怕这漆黑的夜和冷宫里不知会从何处窜出来的老鼠。
阿赫雅全然不知,自己的小院之中来了个不速之,她只是一边哼着小调,一边闭眼,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像很多年前的夜晚,北戎的王帐之中,母亲哄幼小的自己入睡一般。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如果自己没有流亡,此时此刻,她应当还在北戎做无忧的公主,挤走父王,像个小赖皮一样贴在母亲身边撒娇卖乖。
阿赫雅的声音莫名便有些哽住了,越来越轻,眼角渐渐变得湿润。
“吱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发出尖锐的叫声。
“谁!”阿赫雅顿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猛地坐直身,从枕下抽出磨得尖锐的防身剪子,握在手中,警惕地看向房门的方向。
夜色之中,那个身影高大,带着一身寒意,猛地关上了门,朝她走来。
阿赫雅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谢桀,他怎么会跑到冷宫里来?
阿赫雅眼神闪了闪,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手中持剪的架势却没有松懈下来,只当不认识他一般:“这里是皇宫,你是什么人?深夜闯入冷宫,想做什么?”
她一边往床里退,一边将枕头踢了下去,发出闷闷的响声,紧接着又是手臂撞上床头的动静。
一长,一短。这是警示在隔壁房中的柳奴,不必插手的信号。
谢桀不知怀着什么心思,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只是迅速欺身而上,把阿赫雅禁锢在了自己的手臂与床榻之间。
龙涎香的气息在两人中泛开,阿赫雅抬起头,剪刀直直抵着他的心口。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却依旧虚张声势:“滚出去。”
剪刀尖锐的顶端,隔着几层单薄的布料,刺在谢桀的心头。
他扯了扯唇,不退反进。
磨得尖利的刀口,瞬间刺破了他坚实的肌肉,在玄衣上晕开了血色。
阿赫雅指尖忍不住颤了颤,瞪大了眼睛。
谢桀他疯了吗?
“握紧。”谢桀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拿稳了剪刀,将伤口加深了几分,面色分毫不变,“这么刺,才能杀得死人。”
他的眼神幽深,带着偏执的疯狂。
阿赫雅咬紧了下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陛下龙体贵重,若有损伤,民女万死犹轻。”她垂下眼,表示自己已经认出了谢桀的身份,语气生疏而淡漠,“冷宫晦气,有辱圣躯,陛下请回吧。”
谢桀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神却冷冽如冰。
他随手把剪刀扔到了地上,锵的一声,让阿赫雅莫名心头一跳。
她被谢桀的手指钳制着,不得不抬起头,与他对视。
已经在无数次亲近中熟稔了的身体不争气地有些发软,连带着后颈脊背也开始微微发热。
谢桀带着薄茧的指腹粗鲁地在她唇上按压摩擦,像是惩罚,又像是调情:“整个大胥,都是朕的。朕到哪里,临幸谁……”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哑,刻意压低了,拂过阿赫雅的耳根,带起一阵战栗。
“朕说了算。”
这几乎是明示了。
阿赫雅眼中潋滟,像极了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春水,心里一阵发恼。
她确实在等着谢桀来冷宫,可那是想等他低头接自己回去,不是叫他换个地方——
阿赫雅脑中一片发乱,手按在谢桀的胸膛上,声音冰凉:“民女带罪之身,不敢辱没陛下。”
这话像是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谢桀压抑了一整日的怒意。
他反手将阿赫雅按住,眼中寒意如霜:“朕倒要看看,你骨头是硬是软。”
阿赫雅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不妙。
谢桀要真发起疯来……冷宫里可没有药材,供柳奴调配避子汤。
她奋力反抗,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便察觉到从足尖传来的湿润。
是血。方才那个剪子,真的刺伤了谢桀。
阿赫雅心里有些发凉,下意识想抽回脚,又被谢桀攥住脚腕,死死地按在伤口上。
谢桀眼神晦涩幽沉,仿佛一只被伴侣所伤的狼王。
他的指腹按在阿赫雅细白的肌肤上,揉出一片红晕。
阿赫雅忍不住开口,声音略微发抖,带着哭腔:“陛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日是他在众人眼前,亲下圣旨,把自己打入冷宫。到了夜里,又以这副作态,强迫自己。
阿赫雅只觉得难堪,她别过脸去,睫羽微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语气听起来更平静和缓一些:“您自有妃嫔伴驾左右,民女身份不明,不宜侍君。”
她脚腕一疼,小腿便被谢桀扯到了腰间。
谢桀沙哑的声音传来:“若朕非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