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君抬起头,冷冷地望着阿赫雅:“阿赫雅姑娘从未养过孩子,自然不知道我的担忧。”
这话里带着刺。谁不知道阿赫雅自入宫以来,就受谢桀独宠,可到如今,也没传出个喜讯。
如果阿赫雅真是谢桀后宫中一个渴望诞下皇嗣傍身的女人,恐怕此时就真被谢缘君一句轻飘飘的话戳到伤口了。
阿赫雅指尖微动,缓缓眯起了眼:“缘君娘子再多担忧,也没有处置这么多宫人的权力吧。”
谢缘君姓谢,算是宗室。可就算是真亲王,也不能在皇宫中放肆,随意杀人。
谢缘君毫不退步:“她们看护公主不利,本就是失职。今日是公主跑来了梅林,若他日跑到了御花园湖边,出了什么事儿呢?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起。”
可这都是未发生的事情。
阿赫雅凝视着谢缘君,险些被她气笑了。
用虚无缥缈的,概率极小的意外,去假设最坏的结果,将这些宫人的命悬在天平一端,约束威胁昭宁。
阿赫雅眼神发凉:“那照缘君娘子所说,如今是要为了你的担忧,而将满殿宫人都诛杀了不成?”
谢缘君沉声:“我从未如此说过!”
阿赫雅轻笑,不肯承认最好,她接着问:“那缘君娘子,是要为了看顾不周长公主,而处罚自己?”
她顿了顿,自己便先摇了摇头:“应当也不是。”
谢缘君皱着眉头,语气发凉:“阿赫雅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陛下的宠爱之人,我不欲与你起争执,也请你,别再胡搅蛮缠了。”
“成。”阿赫雅唇角微勾,果然没再理会谢缘君,而是低头,看向手足无措的昭宁,“长公主可看到了?您如今好好的,也无人会受罚。”
这些口舌之争意义不大,她想做的,是告诉昭宁——谢缘君所说,不一定就是真的会发生。
昭宁慢慢抬起头,眉眼还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像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猫儿。
阿赫雅点了点她肥嘟嘟的侧脸,语气轻快:“您是长公主,任性一些也没关系,这宫里,没有你去不得的地方,只要保护好自己。”
“只要保护好自己,这些宫人。”阿赫雅指了指不远处噤若寒蝉的宫人们,顿了顿,又含笑瞥了谢缘君一眼,“还有你的缘君姐姐,都不会有事。”
昭宁期期艾艾地眨了眨眼,看看阿赫雅,又看看脸色发黑的谢缘君,捏着手指,没有说话,眼睛却亮了亮。
好像是欸。
谢缘君眼睁睁看着昭宁神色从愧疚变为轻松,眼神冷了冷,立即出声打断了阿赫雅:“阿赫雅姑娘,你这是在教唆长公主,独自在宫中乱跑么?”
“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得起这责任?”谢缘君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像极了嘶嘶吐信的毒蛇。
阿赫雅却不为所动,这随便几句话,完全吓不着她。
但她还是眨了眨眼,一拍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正经地对昭宁添了一句嘱咐:“是了,你要出门,记得带上几个宫人。”
“不然像今天孤零零一个人,旁人怎么知道你是厉害的昭宁长公主呢?”她带着笑,狡黠地向昭宁使了个眼色。
昭宁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一声,重重点头:“嗯!”
“昭宁!”谢缘君咬牙,沉声喊了昭宁一句,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只好抿唇,“该回宫了。”
这个阿赫雅,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呆下去,恐怕自己多年对昭宁一点一点巩固起来的要听话懂事的认知,都要毁于一旦了。
还是先回宫中,再“好好”跟昭宁讲道理。
谢缘君眼中极快地闪过一缕暗光。
昭宁有些不甘愿,但她听惯了谢缘君的话,此时还是慢吞吞地从石头上站起身,快速隐蔽地最后摸了板栗一把,叹了口气。
多可爱的小猫儿,要是缘君姐姐肯让自己养就好了。
她依依不舍地盯着板栗,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走回谢缘君身边。
谢缘君的眼神已经冷得几乎能结冰了。
还真是心野了。放在以前,昭宁绝对会在自己开口的第一时间,就乖乖地走回来。
她咬紧牙根,心中恨得不行,面上却依旧那副出尘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中,敷衍地朝阿赫雅点了点头,领着昭宁转身就走。
那群宫人见状,连忙跟在谢缘君后头,快速离开了梅林。
阿赫雅望着这群人的背影,眼神渐渐晦涩了下来。
谢缘君……
“喵——”
板栗在冰冷的石头上待了半天,也没等到主人来抱自己,委屈得嘤嘤直叫。
阿赫雅这才回过神来,半弯下腰,将板栗抱了起来,在小小的猫背上呼噜了两下,笑眯眯道:“今日咱们板栗可是小功臣,晚上多给你煮一碗鸡肉泥,好不好?”
板栗耳朵抖了抖,立刻粘人地蹭了蹭阿赫雅的手背,撒娇地喵喵。
阿赫雅说到做到,当夜,板栗便吃上了自己今日出卖色相换来的鸡肉泥。
谢桀刚沐浴过,衣襟半开,躺在榻上,见小猫吃得满脸都是脏兮兮的,忍不住啧了一声:“蠢猫。”
阿赫雅披散着头发,只着了单衣,从屏风后走出来,便听到谢桀这句话。
她挑了挑眉,哼笑道:“陛下可不许这么说板栗。”
“一只猫儿,本来就笨,还听不得实话了?”谢桀低低地笑,抬手攥住阿赫雅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指尖在她柔软的发丝间穿梭。
阿赫雅娇嗔地白了谢桀一眼:“这是陛下赐我的猫儿,若是它笨,岂不是说陛下……”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就被谢桀捏住脸颊。
谢桀的指腹按在她的脸侧,感受到掌下那一分丝绸般绵软的触感,眼神不由得一深,打趣的声音也有些发哑:“物随主人,阿赫雅将朕赐你的猫儿都带得呆笨了,可知罪?”
这怎么还倒打一耙?
阿赫雅睁圆了眼,显然没想到还能这样说。
谢桀的手指却已经碰上了她的唇畔,重重地压了压。
阿赫雅刚沐浴毕,身上还带着水汽,披散着发丝,只着单衣的样子,无辜而可怜。
谢桀心里发痒,语气暧昧,带着几分戏弄:“叫朕想想,应该如何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