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带着明显的哭腔追问:“那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最迟明早就醒过来了,孟娘子应该是心有郁结之事,还是看开些为好。”
老大夫跟孟槿十分相熟,也知道她是个思虑重的,也只能话尽于此。
从和离到现在,一桩一桩的事情,孟槿几乎就没有休息过。
几人只能退出房间,让她安心的睡一觉。
房门刚关上,双喜就哇的一声,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一抽一噎的抓着秋宜的手,满脸的惊慌无助:“他们说小姐不是老夫人的女儿,少爷也不是老爷的儿子!”
秋宜顿时脸色骤变,喉间哽住,几乎站不稳。
“什......什么?!”
孟槿眉头蹙了蹙,像是被惊醒,转眼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年她九岁,一向在外奔波的父亲,突然满脸疲惫的回了家。
当时孟槿因为摔跤浑身的泥泞,却被樊霜雪呵斥,说她不懂礼数,这样脏污也敢出来见人?
那会孟槿身边还没有双喜她们。
仅有的两个小丫鬟,也都被樊霜雪笼络了去,可劲的欺负孟槿这个大小姐。
年幼的孟槿浑身湿露露的躲在草丛后,看着府中花团锦簇的贵人小姐们进进出出,一动也不敢动。
小孟槿浑身冷的直打颤,衣下的肌肤都被泡的肿胀发白,很难受,脚踝甚至还擦出了血迹,就这么浸着泥水,等着宾离去。
她嘴唇发抖,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要坚持:母亲说了,得等这赏花宴散去,才能出来。
不然让别人发现首富家的小姐竟然浑身脏污,活像个没有父母教养的乞儿,会让父亲抬不起头的。
小孟槿不想惹母亲生气,也不想让父亲被自己连累,就这么硬生生在草丛后面躲了大半天。
直到烧了起来,晕倒在假山后面,也没人发现。
孟昭齐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孟槿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父亲抱起幼小的自己,眼眶红彤彤的落下泪来。
樊霜雪提着裙摆无辜又吃惊的张大了嘴:“哎呀!槿儿又胡闹了!”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槿儿明明一个女娘,却比别人家那些混小子都要胡闹,妾身这当母亲的管的多了,她就这样,非得叫自己受一身罪,让妾身亲眼看到跟她道歉才行。”
她拿着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嗓音带着哽咽:“妾身现在才知道,做人母亲竟然这么难,打了骂了都不行,哄也哄不好......”
多年前的那些事情,让孟槿半颗心几乎腐朽生锈,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可她却在梦中亲眼看见,父亲为了她,满脸阴沉的将樊霜雪送去了静月庵,美其名曰静静心。
樊霜雪凄厉的嘶喊着:“孟昭齐,我是孟家的当家主母,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哈哈大笑:“以后满城百姓都会知道,你孟昭齐的发妻被你送去了庵堂!”
父亲毫不留情的挥手,抱起小孟槿转身就走。
樊霜雪这才真正惊慌了起来!
“孟昭齐!我要是去了庵堂,孟槿以后还怎么嫁人?!”
孟昭齐猛的欺身上前,一手将孟槿抱在怀里,一手捏住了樊霜雪的脖颈,咬牙切齿的冷笑:“当初是你求到我头上,若不是我娶你进门,给了你一条活路,你现在恐怕已经被沈老爷玩死了吧?!摆了几天的谱,你就真以为你是我孟昭齐的发妻吗?”
他满脸狠戾,一字一句脱口而出:“你我之间不过是一桩交易,你若是对我女儿好,这孟家就还有你一席之地,你若是对我女儿不好,那你就早点想想你儿子的下场!”
孟昭齐冷笑:“你不会真以为有朝一日,你能上我孟家的族谱,做我孟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吧?”
小孟槿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顾忌着昏迷的女儿,孟昭齐的声音压的极地。
可浑身杀意的气场,却让一屋子的人吓的胆颤心惊!
那次,孟槿昏睡了两日,才褪了烧。
也是那次醒来,孟昭齐第一次带孟槿上了寒山寺。
那年,孟昭齐指着正殿后的一棵冬柏告诉孟槿:“这是你娘亲手为你种下的,她希望你将来能像这株冬柏一样,不惧风霜。”
孟槿根本就不知道,孟昭齐口中的娘亲,根本就不是樊霜雪。
她傻乎乎的问道:“那母亲也为哥哥种过吗?”
梦里的孟昭齐下意识的愣住了,然后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说:“爹爹明日要出一趟远门,等爹爹回来,就会带你去见你真正的哥哥。”
“真正的哥哥?不是大哥吗?”
孟槿指的是孟文平。
“大哥也是槿儿的哥哥,不过我们槿儿还有一个同胞双胎出生的亲哥哥,和你大哥不一样的哥哥,会保护我们槿儿的哥哥。”
那两日,因为樊霜雪被送去庵堂,平日怪模怪样宠着孟槿的孟文平,突然就再也不理她。
小孟槿心里很沮丧的,如今听见父亲说她还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心里很高兴。
她甚至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贵重礼物都藏了起来,打算见到哥哥时,送给他。
回头求哥哥和自己一起,去哄哄大哥的。
可是......
小孟槿等啊等,等啊等,最后等来的,却是爹爹的死讯。
还有丫鬟姐姐灌下来的一碗毒。
幼年的场景,一幕一幕重现。
当年的樊霜雪就如现在的金巧一样,漂亮话说的极好,把天真单纯的小孟槿哄的一愣一愣的。
那时的孟槿是真心以为,所有好东西都该是哥哥的。
直到......父亲去世。
直到......她被灌了一碗毒,忘了父亲亲口告诉她的真相。
直到......樊霜雪被纪管家重新接回府。
一切都变了。
以前还会哄着她骗着她的樊霜雪,对她动辄即是打骂,一日一餐,吃的连丫鬟都不如。
樊霜雪在首富孟家,做了九年的当家主母,哪里能呢忍受得了庵堂的搓磨?
她将这一切,全都发泄在了孟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