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想说什么,却见管事的找来,说其余外商得知徐家主的货出给了荆州八行,也全部求上门来,要把货卖给他们。
谢少康只得安排他们去处理收尾工作。
交代完所有事项一回头,却惊觉徐家主的船已经离开了码头。
曾冲和孟槿站在船舱上,冲他挥了挥手。
他略微的蹙了蹙眉。
天色突然灰暗下来,阴沉沉的上空,忽的刮起了冷风。
孟槿望着逐渐远去的荆州城,清瘦的身影静静的站在船舱上。
微风拂起发丝,露出高洁的额头,她神色恍惚,就这么伸出手去。
几滴雨水落在掌心,还有零星几片没有融化的霜花,刚接触的肌肤,就化为一摊雨水。
荆州这样的地界,竟然也要见雪了。
曾冲从身后走来,拿出披风给孟槿披上,手上拿着一封密信。
是她在京城的暗桩寄来的,告诉她京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孟槿看完密信微微一笑。
算了算时间,恐怕三皇子此时已经收到了消息。
早在三皇子启程之时,她就第一时间去信京中的暗桩,留意着风声。
果然,三皇子前脚离京,七皇子后脚就对孟槿在荆州的所作所为概不遮掩。
毕竟,孟槿也只是他笼络钱财的一把刀而已。
他当然不愿意为了孟槿,和三皇子直接杠上。
所以三皇子前脚刚离京,后脚那位徐姓家主的身份就已经漏的跟个筛子一样。
只可惜,他却不知道,孟槿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所以莫秋亭的人几乎是刚撤,孟槿的人就全部动了起来。
并且直接将三皇子的视线,尽数引到了七皇子的身上。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变故。
原本需三天才到荆州的人,如她预料般,提前到了。
此时,孟槿的货船已经隐隐约约看不见荆州的城楼。
曾冲嘴角一抹笑意,恭敬的站在孟槿身后。
“娘子,再过两个时辰,船就会驶出荆州境内,届时我们就可以返回了。”
曾冲说的是,返回荆州。
因为,孟槿和百里汇通的交易还没结束。
没过多久,船已靠岸。
孟槿和曾冲卸掉浑身的装扮,以原来的面貌,再一次赶往荆州城。
雨滴噼里啪啦的敲在马车车壁。
直到夜间,孟槿和曾冲才再一次到了荆州城。
她走下马车,再一次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
曾冲对孟槿连天气都能算到的事情,很是惊奇。
九天前,孟槿一路风餐露宿,却在靠近荆州的时候,脚程突然慢了下来。
更是在抵达荆州的前一天,在祁州逗留了半日之久。
她披着厚厚的大氅,在祁州这样的陌生地界,走走停停。
反复的捏起地上的泥土,在指尖轻捻,然后去了山中、林间。
甚至连蛇窝都没放过。
这样极端的天气,孟槿曾经遇见过两次。
而她针对荆州八行的算计,也是因此。
荆州织造行头一次在年前,囤了这么多的生丝。
谢少康自以为手里有了货,明年的丝绸市场就可以任由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若是今年的寒冬,即将持续到明年四五月份呢?
这样的天灾之下,昂贵的丝绸就是女子的买命钱。
荆州织造行的成衣,自然是销不出去。
这才是孟槿最终的杀手锏。
孟槿沉重的叹了口气,她更希望是自己判断失误。
毕竟,天灾人祸,苦的都是百姓。
哪怕是百里汇通那八千石的粮食就这么打水漂,孟槿也甘愿。
她与百里汇通的交易就是,将手里的四千件生丝全部换成粮食,运出荆州城。
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极寒天气。
——
翌日,满天乌云密布,天色灰灰暗暗的。
孟槿和曾冲一早就被带到了百里汇通的密室。
透过密室的暗格看过去。
是一袭黑衣百里献,正在和谢少康对峙。
短短一日,谢少康竟然满脸灰白,像是去了半条命去。
只见他满眼凄厉的嘶吼着:“百里献,是你换掉了我荆州八行的货!”
百里献笑的很是得意:“那四千件生丝已经在我手里三日了,谢行首可不要平白冤枉人。”
他一袭黑衣,浑身散发着阴郁可怖的气场:“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如今货在我手,我便直说了。”
百里献阴森森一笑:“谢行首,你手里的商股,我已经惦记许久了。”
密室里的孟槿蹙了蹙眉,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和百里献的这笔交易,是孟槿来到荆州第一天就谈成的。
毕竟,扰乱荆州市场需要一笔巨额的银两。
孟槿拿不出来。
那日的验货,自然也是百里献的安排。
孟槿只知道,是船舱里的气味,短暂的迷了谢玄的心智。
没有分得清劣质陈丝和今年新丝的区别。
孟槿敲击着掌心,突然觉得和百里汇通的合作有些棘手。
密室门被推开,是拿到一半商股的百里献走了进来。
“财神娘子果然出手不凡。”
他扬了扬手中的契书道:“和孟娘子的合作,真是让我惊喜。”
孟槿神情有些复杂。
百里献此人,不可小觑。
她垂下眼眸,缓缓起身:“如今交易结束,我来取我要的货。”
“什么货?”
百里献嗤笑一声:“我一个开钱庄的,一进一出碰的都是银子,孟娘子这是问我要什么货?”
孟槿心里猛的一沉!
她为了抹平自己的行踪,自然是不能与百里汇通签下契书。
百里家族不怕得罪三皇子,可她怕。
孟槿心中一凛,面不改色道:“背信弃义这种事,少族长还是谨慎点好。”
“哦?你能待我如何?”
百里献显然不把孟槿放在眼里:“孟娘子想必忘了,自己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吧。”
话语里尽是威胁拿捏,就差直接把孟槿的身份和行踪卖给三皇子了。
他嗓音平和如一缕清风,温柔的恰到好处,是能让任何人听到都心生好感的声音。
和他那张阴郁苍白的面容,极为不符。
孟槿叹了口气。
一枚青鸟玉佩就这么荡在了百里献的眼前。
细腻温润,透出淡淡光泽。
“少族长,我从不做没有准备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