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倒有了一派祥和之景。

    希衡走入巷内,她那日降临欲界时,曾看见一名男人手持菜刀、满身鲜血、笑容满面地走出巷子。

    几十年间,希衡见过礼阳炼制的一切法器,她从那柄刀上看见了礼阳的痕迹。

    希衡问一名正在卖花的女郎:“这里炼法器的人在哪里?”

    卖花女温柔一笑,也不多问希衡买法器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杀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里,可是欲望的天堂,每个人都痛苦地和自己的欲望搏斗。

    卖花女俏生生朝她一指:“就在那条巷内的最深处。”

    希衡朝巷内最深处走去。

    巷内本遮蔽阳光,显得比外间阴凉许多,但这最后一户门口却十分炎热,门上的大铁锁恰好能推开一点缝隙,看见里面有个苍苍白发的老人,在里面捶打、炼器。

    这就是希衡的故人,礼阳。

    她站在门口,没有冒然进去,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故人。

    礼阳却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他的手微微发颤,他已经许多年不和别人说一句话了,他的嗓子都哑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那个曾经和他说话的友人,因为他执著于自己的道,他们已经分别了几十年。

    现在,他好似又感受到了冰雪般无瑕的气息。

    礼阳凄怆、迷蒙着双眼望过去。

    铁锁挂着的大门红漆斑驳,巷尾对门有一只黄犬,夹着尾巴朝希衡、玉昭霁狂吠。

    巷内不知谁晾了衣裳,蓝的粉的被风吹了一片下来,刚好挂在巷壁上狭生的蕨草上。

    烟火人家、黄犬鸡鸣,礼阳却看见白的雪、蓝的天,洗净了一切污浊似的云飘到了魔族欲界。

    她在天光之下干净无垢,却又不会过分刺痛人的眼睛。

    “剑君……”礼阳唇瓣嗫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搁下手中的东西,哗啦啦打开门上拴着的铁链,恨不得拿一个扫帚来再把地给扫干净一些,地太脏了,怎么能这样待?

    但希衡不在意这些,她就像几十年前踏入礼阳的茅草屋一样如常踏入这里,好似没有经历礼阳被天道排挤的那场劫难,只是和阔别许久的老友重逢,平静道:“礼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礼阳红着眼,一下就掉了泪。

    好久不见,我唯一的好友,不在乎修为之别、门户之见,道统之差同我平辈论交的唯一好友。

    他不想让自己的眼泪糟踏了这次重逢,用袖子擦干眼下的泪水:“剑君,进门再叙。”

    “这位是?”礼阳困惑看向玉昭霁,他身上的煌煌魔息,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巧的是,玉昭霁也觉得礼阳格外面熟,但二人有种心照不宣的、无来由的默契,没有把这困惑加诸于口。

    “吾名,玉昭霁。”

    “原来是太子殿下,失敬失敬。”礼阳倒也知晓魔族太子和希衡之间存在的旧事,他将二人引进门。

    这处院落是典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格局,甚至还引了地火来炼器,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热,但对修士来说,热也不怕。耐热的就当是修心,不耐热的也能驱使灵力抵御,没什么大不了。

    粗茶几盏、蒲团三只。

    希衡、玉昭霁和礼阳三人对坐,礼阳太久没说话,他的话匣子打开后,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在魔族欲界。

    礼阳被天道排挤之后,无论是修真界的清气、还是魔族的浊气,全都不能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