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带端正笑容,就差直接做个餐饮店服务员跟人道别时的标准动作,再附上一句“您走好”了。
容云衍拒绝吃这一套:“你说的对,欣赏作品需要静下心来,我待在这里心最静。”
姚呈明脸上鲜活的表情随着他的话音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嗤笑:“多谢容总夸奖,能靠自己的能力飘起来,终归是比有些人在水面上来回游移来的强,当心想回头的时候会掉下去。”
他笑里藏刀,毫不留情的把容云衍的雷点和痛处踩了个遍。
从他并非白手起家,而是继承家业,一路嘲讽到脚踩两条船,以及假死三年的事。
我再次对他有了新认知。
姚呈明从前在沈棠面前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不知是对容云衍的厌恶冲昏了他的头脑,还是她的“逝世”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无法不对此感到愧疚。
然而在渔村的潜在危险被彻底排除之前,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才是对其他人最好的保护。
所有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容云衍的面色阴晴不定,看起来随时游走在爆发的边缘,但他硬生生的忍了,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姚呈明这次直接不搭理他了,转而对我介绍起眼前的照片:“这是我朋友的作品,他希望用蜡烛的元素告诉大家,时光一去不回头,这是人类社会永恒的话题……”
我一边想一边听,本意是想寻个由头岔开话题,去打探宣传页里那张令人起疑的照片的来源。
可电光火石之间,有异样的熟悉感席卷了全身。
他专注介绍某件事时的语调实在是似曾相识,就像是……
D先生的名字出现在我心底。
他们的声线明明是不一样的,甚至找不到相似之处,可是语调却是某些时刻有所重合,尤其是在提到艺术时。
我大白天的感到毛骨悚然。
猜测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姚呈明不是跟D先生有关,而是压根就是D先生本人?
这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并非没有可能。
D先生对艺术相关的知识颇有了解,那绝不是速成能做到的,他一定是学了很多年,甚至很可能是专业人士。
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对不上。
姚呈明是个家境和出身都没有特殊之处的大学生,而D先生的所作所为显然是需要财力和势力来支撑的。
要么是我最近压力太大,疑神疑鬼猜错了;要么是姚呈明藏的太深……
两种情况都不乐观。
我想到太过深入,连自己的处境都暂时忘了,直到姚呈明抬手往我眼前晃了晃:“林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想起来一点往事而已,你讲的很让人动容。”我揉了揉眼角,演的更真了。
姚呈明松了口气:“这样啊,我还担心是不是自己讲的太无聊来着,我朋友的这副作品很有意思,要是被我的讲解给埋没就太过可惜了。”
“不会的,是金子总会发光。”我顾不上去考虑接下来的转折是否生硬,直接问,“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的作品么?”
姚呈明当然不会拒绝,他走在前面给我带路,提前讲起了他拍摄时的理念和遇到的一些趣事。
容云衍不在邀请之列,但他沉默着跟着,姚呈明为了不跟他接触,索性把他当成空气。
我们很快就停在了一张照片前面。
姚呈明不失自豪的介绍道:“这是我独立完成的作品,我给它取名叫D。”
我看着这张先前被印在宣传页上的照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摆,否则表情就要维持不住了。
容云衍不知道D先生的事,听到这个独特的名字,讽笑道:“真是剑走偏锋。”
姚呈明针锋相对:“谢谢夸奖。”
只要他领了容云衍的“人情”,阴阳怪气都会被反弹回去。
容云衍这次回了个冷笑。
我赶在矛盾事态进一步升级之前站到了他们两个中间,虽然因为身高缘故挡不住任何一人的视线,但起到阻隔作用还是没问题。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给作品起这么个名字么?”我对姚呈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要针锋相对,找对方的麻烦,我管不住,但在此之前,总得知道这个D的来源。
如果姚呈明真的是D先生,这完全可以说是明示了。
可姚呈明的态度没有丝毫不对劲,他深呼吸一口忍住跟容云衍大打出手的冲动心平气和的同我做了番解释。
“其实这个名字没什么特殊的,D是Day的,我的这张照片刚好定格了报纸上的日期,用这个名字简洁省事。”
他给作品起的名字乍一听草率,但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意识到,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放大后的照片比宣传页上的清楚太多,我因此注意到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这张照片里用到的报纸,跟D先生给的证明何田田平安无事的照片的拍摄日期分明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