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沉默地抖落着衣服上的灰尘,没有再说话,算是回答了裴晰刚才的问题。
很小的时候,那女人给过他一碗白粥。
江嫤好几天没有回家,他饿得实在受不了,所以敲响了隔壁的房门,乞求有人能给自己一些吃的。
是那个女人开的门,她看到江承,大骂了一声晦气,但还是转身去厨房,骂骂咧咧地端来了一碗白粥。
那粥是凉的,没什么味道。
又或者是他当时喝得太急,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但他一直记得,在他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是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碗粥。
裴晰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忽然升起一丝酸酸的感觉。
她又想起那个梦。
小男孩被打得浑身是血,一双黑沉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冷漠。
不管那个梦是不是真的,看着现在这一片狼藉的院子,就知道他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
裴晰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人人都说江承难以接近,说他不好惹,说他阴沉冷漠。
但她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他的心其实很软。
别人对他的每一分好,他都能记在心里,记得很牢固。
即使过了很多年,即使被伤害,那份好也不会被磨灭掉。
“我帮你吧。”裴晰上前一步,看着江承说道。
她捡起地上散落各处的衣服架,江承却立刻走过来,伸手制止她。
他皱眉道:“你不要碰,脏。”
裴晰冲他笑了下,说:“脏了可以再洗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快吧。”
江承拦着她的手滞在半空。
然后他又听到她开口:“而且,我帮你我可是有条件的。”
江承一愣,“什么?”
裴晰朝他靠近一步,微风把她鬓边的头发轻轻吹动,她问:“上次你说,要带我去那个游乐园,还算数么?”
江承怔忡一刻,然后点头,“当然算数。”
“那你一会可不可以带我去?”裴晰一脸期待地问。
“好。”江承点头,然后“嗯”了一声,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我们快点收拾吧。”裴晰莞尔一笑,“早点收拾完就可以早点去。”
说完,她蹲下身子,开始一个个整理地上散落的衣架。
江承垂眸看向她。
裴晰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衬得她的脸更加白,她扎着低马尾,风一吹动,有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乌发柔软,看着让人想帮她别到耳后。
四周景物破落灰败,她是其中唯一的亮色和暖色,像是斑驳陈旧的破布上缀了一朵漂亮的花。
鲜活美好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江承目光沉了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总有一天,他会摆脱现在的生活,再也不会让她为了他踏足这样的地方。
一定。
快速收拾完之后,江承带着裴晰去洗手。
露天的院子里有存水的地方,江承在桶里舀了一瓢水,自己粗糙地冲了冲,然后对裴晰说:“伸手,我给你冲。”
裴晰把袖子往上撸了撸,然后听话地伸出手。
她白嫩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不少泥灰,江承缓缓冲着那些脏了的地方,裴晰在水流下轻轻揉搓。
一瓢水用完,手也已经洗干净。
江承垂着头检查了一下,“我去给你拿...”
话还没说完,裴晰忽然抬手,对着他的脸掸了下水。
江承下意识眯起眼睛,偏头躲了一下。
躲防不及,还是有一滴水落到了他脸上,顺着额角往下,慢慢朝着下颌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