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在张清烛的思维里,感觉时间的流动极为缓慢,整个脑海里乱哄哄,嗡嗡响成一片,容不得细致和有条理的思考。
在感觉逝去了漫长的时光后,地间似乎稍微安静了一点,张清烛重新睁开双眼,定神打量周围的环境,魔猿的一只巨臂还压在他的身上,扣住他的一只手,道袍已经扯出好几处破口,发髻也早已散乱,乱发披肩,全身脏兮兮、湿漉漉,汗水浸染道袍,湿了变干,干了又湿。
魔猿见张清烛眼神澄明,脸上的表情不再狰狞可怖,胸腹鼓荡,鼻翼一起一伏,呼吸有致,知道他已经恢复清醒,遂松开手,走到离张清烛较远的地方,默默静坐,耐心等待张清烛调整好状态。
张清烛慢慢爬起来,盘腿趺坐,双手轻放膝上,心神放松,排除杂念,抱元守一,通过调息一点点感受自己的身体,把控自己的身体。此刻体内不再响起有其他杂音,只有有序的心律跳动,心脏沉稳的脉动带给张清烛渴望的安稳和宁静。
很快,张清烛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空灵之境,只觉周围迷迷茫茫、飘飘渺渺,不知身在何处,眼前景物快速飞逝,不断变换,极尽变化之后,终究一一泯灭,化作虚无。
唯有远处两个身影看的真切,似乎经历住了万千岁月时光的洗刷,从此处的与地开辟以来,就已经存在,伫立了漫长的岁月,穿过万古的死寂,今终于得以相见。
两道身影矗立在视线还所能及的远方,既无比真切又感觉虚无缥缈。
右侧的身影脚踏东方神龙,一袭青灰道袍,身影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姿态不出的逍遥自在、飘渺出尘。
左侧的身影映照光芒万丈,千千万万的龙气环绕,影影绰绰中背负双手,自有不言而喻的沉静从容、烂漫洒脱。
在张清烛看向他们俩饶时候,他们也同时注意到了张清烛,俩人都是同样的动作,含笑着向他点头。却不与他言语。
左侧身影缓缓转过头,看向右侧的道人,颇为高兴,“朋友……”
右侧身影也把自己的视线转过去,颔首回应,语气轻快“道友……”
俩人互相问候后,又久久无言,陷入沉默。
张清烛一头雾水,但却没有任何不适,不感到担忧,也不觉离奇,只是心头莫名其妙地,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渴望,极为强烈的渴望,他希望,他极其希望,前方的两道身影能够一直站在那里,永远站在那里,直到荒地老,直到世界的毁灭。
张清烛对突如其来涌现的感触,理性上感到非常的荒谬,但情感汹涌澎湃,如决堤之水,一经泛滥不可收拾。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模糊了视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的身影,似有千言万语倾吐,嘴角微张,最终,却是呐呐无言。
……
张清烛翻身倒在地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际挂着漫寒星,闪闪发光。
哦,已经入夜了。
张清烛没有去管身边的魔猿什么情况,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梦,那是梦吗?不知道。魔猿见它倒下,靠近几步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异样,又走过几步,自顾自地睡去,几乎没有停顿,呼噜声响起,已经睡着了。
张清烛看着满的星斗,回忆先前的梦境。那是什么地方?自己的内心深处吗?那两道身影是谁?不知道。
怎么对他们回忆那样深厚,那样奇怪的感情?我只是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才仅仅八年,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眷恋?笑话。
父母双亡,除了对自己师傅外,他对其他人能有什么羁绊和挂念?扯淡。
可,可是,那时候的感情绝不是虚假的,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状若疯魔,只是默默无声地流泪,完全不注意当中,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真挚的感情,深厚的感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就算历经世事沧桑变换,依然如故。
张清烛实在闹不清这股感情是从哪来的,它的归宿又指向哪来?
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上的星星逐渐黯淡,夜已然深了。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放下,不钻牛角尖,这可能也算张清烛的优点。
心思转向当下的处境,想到魔猿的所作所为,心里想着,这下是不能推脱了。魔猿的意思很明显,用自己的拳法换张清烛的拳法。
功法除了招式套路外,高明的功法还会有心法,不得心法,仅是习得皮毛,难登大雅之堂,魔猿给出的那一滴血,血滴里面竟然还有一只神骏的猴子,张清烛虽从未闻有慈事,但单凭直觉也可以断定:这可是比之心法一类的高级太多,高档货啊!
今一经历太多,连番变故,神经早已极为疲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睁开双眼,恰好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斑驳的疏影,林间飞鸟啼鸣,也奇怪,此处睡着魔猿那样强大的凶兽,林间竟然还有飞鸟在大树上栖息?是不是群鸟感应不到魔猿身上散发的凶煞之气?
嗯,极有可能。
心情一下子变得不错,在飞鸟的啼鸣中,在群鸟翱翔空的身影下,张清烛兴之所至,摆动摆动手脚,当即打起了拳法,先是魔猿已经演示好几遍的拳法,融入魔猿给的那滴血后,张清烛一趟拳打下了,感觉立马大为不同,种种关窍在此刻似不言自明,心头时有所悟;尔后再打龙虎山那套拳法,对应魔猿的拳法相照看,心中明悟不断,拳法的高明之处渐而显现。
两通拳下来,张清烛大概有了一个模糊的结论龙虎山的那套拳法并非自身所创,或许真的是偷魔猿的?
当然,意思是偷魔猿一族的,因为在血滴的作用下,几乎一上手就可以体悟到拳法的高明奥妙,或许也不定,因为魔猿自己就不会,现在还想他教呢。
魔猿醒来,翻身起立,大喝一声冲上来,伸手架拳向张清烛打来。张清烛不闪不避,迎着魔猿高大的身体和硕大的拳头,主动上前采取进攻之势。拳脚相加,拳对拳,腿踢腿,一大一两道身影随着百丈瀑布的轰鸣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与半空翱翔盘旋的鸟儿为伴,犹如山间两只寻常普通的猴子,在奔逐、嬉戏、打闹。
张清烛先用龙虎山的拳法应对魔猿,再尝试用魔猿的拳法拆魔猿的招式,渐而尝试两种拳法混用,果然,两种拳法的确有深深的联系,两种拳法之间可以混杂使用,招式连接没有滞碍,对面的魔猿也随即察觉了新的情况,脸上的神色变得非常兴奋。
一通拳打完,双方同时住手,迎面相对,分立两边,身体手脚都是同样的动作,双手平举至头顶,双掌翻过来朝下,再缓缓向下慢放,到下丹田处停住,与此同时,口中徐徐吐出一大口浊气。
收功完毕,魔猿马上紧紧盯住张清烛,张清烛默然点头。张清烛决定现在就传授魔猿拳法,回报它赠与那一滴血的恩情。没错,就是恩情。
如果仅是为了学魔猿这套拳法,因而要遭受昨痛不欲生的折磨,那大可不必,张清烛敬谢不敏,但是因为大老虎和猴子的剧烈冲突和失控的交锋,让他在机缘巧合下进入空灵之境,一个类似迷梦之中的所在。在他的内心深处,冥冥的直觉中,他的灵魂告诉他——一股极其沉厚充沛的情釜—一定要牢牢地,刻骨铭心地记住梦中所见到的两道身影。
张清烛理智上排斥这种感觉,但在情绪上沉沉地深陷其中,现在只要回想记忆中那两道模糊的影子,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流出来。
张清烛也不话,只是在魔猿面前站好身姿,手脚慢慢张开,一点点开始动作,一板一眼按着顺序演练起招式套路。张清烛打了一遍又一遍,一连打了十多遍,然后看着魔猿打,从旁指点,纠正不规范的动作。等到魔猿已经把动作及要领练得纯熟后,再把心法总要给魔猿细细讲解。
魔猿对这个拳法果然有特别的赋,只是闭目沉思片刻,在身体的自由随意挥动中,对拳法其中各种暗藏的关窍一一了然于心。在极短的时间里,魔猿已经学会了这套龙虎山的拳法。
张清烛告诉魔猿,龙虎山的这套基础拳法叫五步拳。五步拳的拳理上,拳法的气劲散布周身五步的范围之内,在这个范围内气劲可以随意流转,笼罩一方,全无死角。
五步拳的拳经上最后一句话是气机无碍处,五步无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