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他忐忑到一夜未眠。
种种担忧在脑海中盘旋,他已设想过无数可能。
最差的,莫过于被一口拒绝。
若当真到这种地步,他只能厚着脸皮多登门几回了。
江浔正揪起一颗心,忽然就听沈征胜放缓了语气,温声说道:
“江大人,于岁岁,你实在不是个良人,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处境太过艰难,给不了岁岁安稳与顺遂。”
“但是身为父亲,我却不忍叫岁岁有一丝一毫的失望与遗憾。”
“我知你今日前来,定是得了岁岁的首肯,你既是岁岁心悦之人,那我便没有阻止你们在一起的道理。”
此言一出,江浔只觉心跳瞬间都强劲了,忐忑褪去后,每一下都像是在欢呼雀跃。
随后涌上来的,便是无与伦比的荣幸与感激。
沈征胜瞧见江浔在这一刻喜形于色,也不由扬了嘴角。
无论如何稳重,到底还是年轻人啊。
可他很快还是正了色,那般郑重又严肃地说道:“江大人,世间之事总有玄妙难言的地方,有些事岁岁以后会告诉你的。”
“我沈征胜今日可以允你娶走岁岁,但唯有一求。”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我沈家当真满门覆灭,还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为我们守住岁岁。”
“她是个倔强又善良的孩子,即便历经冷眼苦难,也从未改初心善意。”
“若终有一日,一切仍无法改变,那我希望,至少岁岁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修直,你可否做到?”
偏房里,沈嘉岁听到此处,只觉心头揪痛,又盈满温情,不禁泪如雨下。
爹爹啊……
江浔闻言心头触动不已,在沈征胜的注视下,坚定又真诚地点了头。
可他说出口的却是:“沈将军,世间确实多有玄妙难言之处,我想这一次,命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而沈小姐,还请沈将军万毋忧心,沈小姐之于修直——高于生命,与信仰同在。”
声音铿锵,发自肺腑。
沈征胜望着江浔眼里的热切与坚毅,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悠悠落了地。
这个青年人正直率真,该是这世间与岁岁最契合的人了。
他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轻轻拍了拍江浔的肩膀,温声道:
“今日便留在沈府用个午膳吧。”
“回去后,记得请最好的媒人来正式提亲,我家岁岁不能受了委屈。”
江浔浑身一震,抬眸看向沈征胜的时候,心跳仿佛都停滞了。
沈征胜终于在此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来,他突然将江浔往前一推,而后抬手指了指安静的偏房。
江浔还未从前头的话里缓过神来,因他昨夜设想无数,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今日就能成事。
他怔怔抬头,见沈征胜笑着指向偏房,一个猜想缓缓浮上心头。
莫非……
心念一起,江浔只觉一股热气骤然冲上头顶。
沈征胜瞧见江浔呆呆愣愣的模样,想起自己当年去忠勇伯府提亲也是这般青涩窘迫,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去吧。”
沈征胜无声说了句,转身朝外走去。
江浔从未想过,自己能至幸至喜到如此地步,仿佛围绕在身边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长长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偏房走去。
掀开月白色幔帘的瞬间,日思夜想的身影正坐在窗边。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如碎金般璀璨。
她似乎听到了声响,缓缓抬头看过来,望向他的时候,眸子里含光含泪。
江浔心头发颤,脚步急切地走过去,而后那般轻柔地蹲下身去,半跪在沈嘉岁身旁。
这一次,他终于和她一起,沐浴在了暖色光晕里。
“岁岁。”
江浔温柔轻唤,仰头去望她。
沈嘉岁微微瘪了瘪嘴,几乎难忍泪意,颤声道
“江大人。”
“你真的来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