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越眼神一凛,整个身影几乎和月色融为一体,脸陷进阴影里,那双闪着英锐之气的眼眸,霎时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威慑感。

    他紧紧锁定着她,像是锁定着猎物。

    江稚月紧贴墙壁笔直站立,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

    柔静的小脸,脸蛋微微透着淡红。

    高大的身影再次俯身而来,男人指尖那点猩红,愈发晃眼,连同着他身上那独有的气息一起。

    江稚月被这片阴影笼罩住,窗外的月光一并遮挡。

    视线一片漆黑,但她知道楚君越在看着她,眼神逼仄凌厉,夹着浓郁的不悦。

    “你在以顾家的小女佣跟我说话,还是以萧景润的支持者身份?”

    危险之意在唇齿间翻腾,显然已经压抑到极致。

    原先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偏偏却要挑他最不喜欢听的说。

    江稚月整个人和墙壁紧贴成一条直线,仰着那张柔净的小脸才能对上男人的目光,下颌紧绷,连着脖颈下的血管都看得见。

    她很白,颈项上的红痕衬得更明显。

    楚君越手臂健壮有力,手掌也大,刚好可以盖住女孩的脸。

    骨节分明的大掌往江稚月的脖颈上比划,微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柔嫩肌肤,微微的酥麻冰凉引起强烈不适。

    女孩全身肌肉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揪住衣摆,仔细看去,身体在战栗。

    “楚少爷,您误会了。”她声音很柔很轻。

    楚君越想,他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样子,没听她说过一句重话,好像是生来就没有脾气的人,牧莲生最过分的时候,她只是泼了对方一杯酒,冷冷淡淡的四个字“我讨厌你。”

    江稚月声线天生就带着一股柔软,这股柔软接触后又会发觉很有力量。

    她也是个矛盾的人。

    退无可退,江稚月偏开身子,肩上那一缕发丝垂落而下搭在了男人指尖,楚君越冰冰凉凉的指尖轻触她脖子上的红痕,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他。

    楚君越不禁沉了声线,“别用这种语气叫我。”

    江稚月无奈,她天生就是这种声音,很多时候还会给顾兆野造成错觉,以为她在一边示软,一边撒娇。

    她知道那番话,极有可能激怒楚君越,还有可能让她之前做的一切,付之东流。

    这些少爷们自恃甚高,特别是楚君越和秦肆,都是心里装着主意的人,讨厌别人教他们做事,触碰他们内心敏感的话题。

    他们善于把握每件事的节奏,并永远认同事物的发展不会跳脱掌控。

    所以楚君越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继承权,带着家人搬离楚家大宅,远离权力是非。

    在楚君越心中,至亲的安危超越权利,偏安一隅就能换得宁静,但在楚家众人眼里,他生来就是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活着的每一天,大家都过得不安心。

    只有抹杀楚君越的希望,摧残楚君越的意志,毁灭他最在乎的东西,从精神和肉体上双重击垮他,才能高枕无忧。

    新年已到,开春之际,就是楚君澈死亡的时间线了。

    江稚月至今都不知道楚君澈是怎么死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显然想改变楚君澈的命运,楚君越得自己做出改变。

    江稚月站着不动,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印出一圈淡色的痕迹,带着薄茧的指尖从柔嫩的颈项延伸到她的锁骨,再往下,是外套拉链阻挡了男人的动作。

    江稚月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说服他,没注意男人指尖的猩红不知何时熄灭,她紧紧贴着墙壁,他往前靠着紧紧贴着她。

    他低头,她抬头,滚烫的呼吸交融。

    江稚月忙伸手推开,楚君越沉声道:“不要教我做事。”

    “我没有。”江稚月摇头否认,“我就是陈述事实,这一个多月我在贫民窟、老城区还有富人区都待过,一个大洲化为三块区域,街上随处可见收保护费的帮派,不交钱就放火焚烧平民的屋子,砸毁平民的铺子。”

    “用金钱和身份区分等级,然而富人的巨额财富却来自于中下等平民的供养,就连富人区的娱乐会所,运作的皮肉生意,也在贩卖着贫民的身体。”

    “这难道和楚先生曾提出的《治安法》不冲突吗?难道和楚先生曾提出的《贵族立法》不矛盾吗?三大州接纳罪犯、平民还有贵族,不就是因为楚先生一直都在努力消除阶级差距么。”

    江稚月在盛怀安投资的酒店,有幸读到了关于三大州的历史。

    前人接纳罪犯,是为了方便集中管理,楚君越的父亲接手后,在没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就一直致力提高着平民的待遇,要求监狱里的罪犯读书,在监狱里集中开课。

    楚父的举动,曾一度暂缓了三大州的犯罪率,可惜很多立法刚出台,突然暴病而死。

    楚父曾提出消除隔阂,就是让普罗大众受到教育,这一决定遭到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不能否认的是,在楚父接手三大州的那十几年里,治安稳定,犯罪率下降,就连帮派势力都被极大地的遏制。

    虽然没有彻底改变三大州的现状,但也带来了希望。

    希望就是火种。

    江稚月想的是楚君越拿到继承权,就会动摇林家在三大州的势力,他们的联姻也会破裂,失去了势力扩张机会的林家,迟早会被清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林家和楚家二房联手,都敢对秦肆动手。

    要是他们的阴谋得逞了,江稚月简直不敢想象,这个本来就已经荒诞得不像话的国度还能糟糕成什么样。

    财富、资源和科技,都被那些魔鬼掌控着。

    她身为平民的处境会更差。

    “这场暴乱不是意外,林家......”江稚月语气稍顿了下,楚君越现在和林仙儿还有婚约,她在男人面前说林家的不是,感觉有点像上眼药。

    林骏好歹也算是楚君越的大舅子。

    “林家很奇怪,他们那么重视林骏,怎么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把他放在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