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哭。
洛鸢面色淡淡的将泪水抹去。
他也不清楚。
他仰头看着那残忍的一幕,只觉得有一瞬悲怆袭来,他胸腔跟着一痛。
或许,那被插着塑胶管的巨大蚕虫也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子民,虫母的本能令他无法无动于衷。
“阿鸢,你、你还好吧?”
梨子感觉到宿主巨大的情绪波动,迟疑着问。
洛鸢长睫微掀,面色已重新归于冷静,他摇头,“梨子,查一下哪根输送管能使整套程序停止。”
他蓝紫色的眸渗着冰霜般,“让这一切结束吧。”
贸然破坏,这其实并不稳妥,可能令自身也置于危险。
但梨子并没有劝,它点头,“左上方那根红色的管子,那是麻痹蚕虫的药剂,一旦割破,蚕虫会瞬间醒过来。”
洛鸢看着那红色管子,掌心的冰蓝色光芒一亮,一道冰刺快速划了过去。
但管子并没爆裂,只插管了两个孔,红色黏稠药剂缓慢滴落。
梨子讶异。
这不该是洛鸢的实力。
即便只是新生的虫母,还很虚弱,也足够弄断管子了。
难道阿鸢有另外的意图吗?
想法闪过,它很快明白洛鸢要做什么。
那冰刺穿透了管子后,迅速分成两道岔,顺着相反方向向输送外界的能量管袭去,旋即,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滴,滴,滴,敌袭,敌袭,开始二级戒备。”
这一刻,休眠的机器人全部苏醒,向着四处扫荡。
而此时,洛鸢已经轻灵的像羽毛,迅速跃上了那蝴蝶翅膀,借着幽蓝色的羽翼遮挡身形。
蝴蝶醒了下,又倦懒的合上眼。
也不知是太虚弱,还是太懒惰。
洛鸢伏下身体,将气息遮掩,观察周围的机器人。
警戒中的机器人在工厂并没搜到可疑身影,迅速分成两波,一波去寻找工具修复管子,一边向外面搜查。
工厂倒是没几个机器人。
“阿鸢,去你东南方那个棕色地毯下,我勘察到了一条地下通道!”
洛鸢表示了然,轻轻一跃而下,打开通道跳入其中。
与此同时。
那红色的管子终于爆破了。
麻痹用的药剂不再输入蚕虫的体内,蚕虫意识瞬间清醒,它愤怒的睁开了眼,挣脱了身上所有的束缚!
滴滴滴,一级警报!开始全面袭击……
没说完,机器人便被蚕虫庞大的躯体碾碎。
*
地下通道并不狭窄,能容纳一人通过。
甚至装了光能灯,温度传感,洛鸢刚跳下去,墙壁的灯便亮了。
洛鸢颇为讶异。
那工厂底下竟建了逃生通道。
看那些机器人的反应,不像是得知通道的样子,说明这是另一波人建造,且打上了那巨大蚕虫的主意。
倒是方便了他。
没多停留,洛鸢迅速沿着通道而行,约莫二十分钟,他来到了尽头,打开通道的门,洛鸢发现通道的尽头竟是城外的荒土。
废土星很黑。
附近又没有提供亮度的星球。
这里黑的不见五指。
但远处的工业城却一片明亮,爆破声与火光一并生出,即便隔了很远,也能听到那边巨大的动静。
洛鸢的视力很好,很轻易的能看到半空中,飞着一个散发着青绿色的生物,蝴蝶扇动着翅膀,艰难的带着蚕虫离开那个牢笼。
底下的机器人在不断射击。
激光枪打在蚕虫身上。
它发出痛苦的哀鸣,鲜血淋漓,尾巴狠狠的将机器人碾碎。
逃离的代价是惨痛的,但也值得,蚕虫至少获得了自由。
洛鸢薄唇微抿,收回目光,他准备回到那个工厂,那里一定储存着很多他需要的能量。
没等跳进去,梨子惊讶的声音骤然响起,“阿鸢,它们好像冲着你的方向飞过来了!”
什么。
洛鸢动作一滞,他偏头看向那只蚕虫与蝴蝶,目光带着审视。
它们的速度快的惊人,只两个呼吸间就已经到了洛鸢的面前,庞大的躯体激起尘土。
许是洛鸢眼里的警惕意味太浓。
蚕虫似惶恐又似伤心的簌簌而动,它张口,明明没发出声音,洛鸢的脑袋里却满是哭声。
“疼…”
“好疼……”
“母亲……”
像个受了委屈、纯稚的向母亲哭诉的孩子。
洛鸢的心不可克制的软了下来,他潋滟美丽的眉眼一柔,柔软的掌心摸了摸巨大的蚕虫,“逃吧,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蚕虫依恋享受虫母的抚摸。
但它知道。
它逃不掉了,它太虚弱了,数年的压榨已经让它油尽灯枯。
蝴蝶也是,它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绽放最后的美丽。
这一刻,蝴蝶终于睁开了眼,触须蹭了蹭洛鸢的掌心。
它们依恋虫母的温柔。
如果可以,它们渴望一直下去,它们舍不得分开。
但,不能拖累母亲。
它们新生的虫母啊,还那么的虚弱。
母亲需要它们。
蚕虫和蝴蝶齐齐做了某种决定,它们的身躯在这黑暗的夜里化为萤火虫般的荧芒,寸寸如尘埃般消散,最后凝成一蓝一青绿的晶核。
它们怀抱死亡,最后的意识,雀跃的跳进了虫母的怀里。
…
一切是那么的快。
快到来不及制止。
蚕虫和蝴蝶就消散化为晶核,充盈他的身体。
那股胃部烧灼饥饿的感觉终于消失了,转而的却是浑身剧烈的疼痛,像是全身被巨石碾碎,像是烈火灼身。
洛鸢脸色煞白,几乎支撑不住身形。
“好痛……”
“它们之前也是这么痛吗?”
梨子看着洛鸢微红的眼,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
但也只是几秒。
洛鸢便重归冷静,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动乱的城。
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奴役虫族的、罪恶的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