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小时后,诊疗室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家属可以进来了。”

    傅寒川迅速站起身,推门进入的瞬间,目光急切地寻找温言喻的身影。

    温言喻坐在沙发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股病态的疲倦,死气沉沉。

    听到动静,也许是连着做了四天的检查实在有些累了。

    温言喻蔫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很快又没力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傅寒川心疼地直皱眉,走上前在温言喻身边坐下。

    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冷吗?”

    温言喻轻轻摇头。

    双手却凉得吓人。

    傅寒川也不继续追问,把少年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搓了搓掌中冰冷纤瘦的手。

    陶清玥整理完资料,转头看向二人。

    聊了两个小时,温言喻无精打采地蔫着。

    陶清玥柔和了神色,起身走向二人身边,温声道:“言喻,我现在要和你的家属单独聊一下,你在外面过道休息椅那里坐一会好不好,最多二十分钟,很快就好。”

    陶清玥这话是对着两人一起说的,但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身上。

    对上女人安抚的目光,温言喻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

    傅寒川三两下脱去身上的长外套。

    “过道有点冷。”

    傅寒川弯腰把衣服裹在温言喻身上,又拢了拢大衣领口,确保他不会被寒风吹到皮肤后,才轻声嘱咐:“乖宝,我很快就出来,不要乱跑,等我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嗯。”温言喻简单应了声,仍旧垂着眼帘,脑子雾蒙蒙的做不出太多反应。

    直到被牵着在过道外的休息椅上坐下。

    大脑依旧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秋日雨季,本就阴湿压抑,天气阴沉沉的心情也始终好不起来,走廊上一片压抑的寂静。

    温言喻垂着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口腔内的软肉。

    该说不说这位医生亲和力十足,一点点引导让他几乎打开了心防,不自觉向对方阐述自己的日常,一些零零碎碎,勉强能讲出口的东西。

    但被动回忆过去的过程实在是说不上好受,像是把陈旧的血痂全部揭开,内里腐烂到流脓的伤口被暴露在寒风中。

    无数根由血肉汇聚而成尖针,在脑子与心口来回穿梭。

    于他而言不算很痛,但细细密密的磨人,无法忽视。

    大脑有时雾蒙蒙,有时单纯是睡眠导致的酸胀,有时又是一阵如同重锤砸下的剧痛。

    那股沉闷又压抑的酸痛,从头顶一点点蔓延,扩散至全身,痛得他想要尖叫,痛的他想要结束一切。

    可止痛药下肚之后并未消散的痛,又在告诉他,这是你幻想出的痛,你并没有这么痛苦。

    温言喻,这是假的。

    在逃出轮回之前,他想活下去,他没有精力去思考除了自由外的任何事情,自由与家人是支撑起他的绳索,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可在逃出轮回后,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在那层由他亲手编织的幻境被他自己摘下之后,世界在他眼中渐渐变成空荡荡一片。

    全身肌肉又酸又痛,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抖到无法在扶手上做出支撑。

    神经系统受损后的内啡肽分泌不足,导致身体无法止疼的毛病,也让这股疼痛变得更加磨人。

    湿冷的雨水一点点渗入骨缝,一点点绕入心尖,又沉又重,喘不过气。

    温言喻恍惚间低头看着脚下,雨水透过了玻璃落入了他的脚边。

    它们逐渐汇聚成一滩小湖,慢慢上涨,上涨,上涨……

    一点点淹没了他。

    一点点吞噬了他。

    温言喻神情一阵恍惚,意识正在雨中被渐渐淹没。

    “咯吱”一声响,面前的大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