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染面色一沉,心中不悦。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自己和景如松素无仇怨,爷爷秦雪堂在世的时候,两家相处的也算融洽,不存在任何矛盾。
按理说,景如松就算不帮秦韵染,也不该这样当面为难她。
况且,还在公然离间她和楚盛辰。
这种敌意,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以长辈自居的人身上才对。
其实,人性最大的恶,就是在自己最小的权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为难别人。
佟老以喝茶的名义,把景如松从京城请过来鉴宝。
在景如松看来,这是给他脸呢。
佟老,是什么身份!
全国上下那么多的鉴宝大师,为什么不请别人?
多少人做梦都想要巴结佟老呢,佟老只需要一个电话,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跑过来效劳。
这么大的面子,景如松肯定是可着劲儿的表现自己,来证明自己对得起佟老的这份青睐!
一个来献宝,一个负责鉴宝。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秦韵染和景如松属于对立关系。
按理说,鉴定出一件宝贝是真是假,似乎都能体现景如松的价值。
但问题是,献宝的人肯定认为自己的东西没问题。
景如松看完之后,要是也说它没问题,免不了有替人做嫁衣的嫌疑,功劳也就小了很多。
但是一眼看出宝贝是假的,并且把造假细节讲的头头是道,让雇主避免重大损失,这才是本事呢!
来这里的路上,景如松就对自己的进行了明确的定位。
那就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佟老这边,竭尽全力维护佟老的切身利益!
至于什么朋友情谊,长辈和晚辈的关系,统统不重要!
哪怕是得罪秦韵染,甚至是撕破脸皮,景如松都不在乎。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人老成精。
景如松这只老狐狸,在为人处世上,跟江云峰简直是如出一辙。
上一世,楚盛辰没少跟汇雅斋打交道。
眼前这个景如松,顶多算是小气抠门儿,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他儿子景桑榆才不是个东西呢!
楚盛辰不受其离间,甚至都没看景如松一眼,一字一句道:“九龙宝剑。”
“你说什么?!”
佟老和景如松双双瞪大眼睛!
“小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在佟老面前吹牛!”景如松越俎代庖的呵斥起来。
佟老则是直直的看着楚盛辰,心中泛起一丝狐疑。
这年轻人,表现的也太淡定,太从容了吧。
自己这栋别墅是什么规格,作为主人的佟老自然是心知肚明。
别说是楚盛辰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就算是四五十岁,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沉稳之人,在亲眼看到了持枪警卫站岗,经历过三道安检,这一系列的下马威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夹起尾巴做人。
变得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某一个举动,或者某一句话触怒贵人。
拿个破铁片子,信誓旦旦的说是九龙宝剑,骗三岁小孩儿呢?
虽然佟老看到铁片的第一眼,有一些不同的感受,但多看几眼之后,越发觉得它普通,便认为最初的是错觉。
景如松满脸轻蔑,摇头晃脑的开始卖弄学识:“乾隆二十三年,西北诸国和各部落首领派世界进京朝贡,献给乾隆皇帝的一件宝物,便是九龙宝剑。”
“据传是刀柄上雕刻九条金龙,暗含周易中九九归一,代表皇权永存,剑鞘用鲨鱼皮,镶嵌红黄蓝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异常华丽。”
“咱先不说其他的,你这铁片儿带有明显弧度,虽然修旧斑斑,但是依旧能看出来是单面开刃,这明明就是一把刀,哪儿来的剑?”
楚盛辰不急不忙的做出回应:“大清时期的西北诸部,正是现在的中亚和中东一代,不同于华夏的锻铸剑方式,更接近大马士革锻造工艺。”
“正因为异域和华夏文明有很大的区别,他们口中的九龙宝剑,只是名字叫做剑,但其实是刀,带有弯曲弧度,更接近蒙古弯刀。”
“所谓刀柄雕刻有九条龙,不过是以讹传讹,试想一下刀柄得多长啊,才能刻下九条龙!
景如松嗤之以鼻,立刻发出质问:“那所谓的九龙,又是从哪儿来的?没有这九条龙,凭什么叫九龙宝剑?”
“不是刻在剑柄上,难不成是刻在剑身上?”
楚盛辰摇摇头,娓娓道来:“刻在刀身上显然不合适,对强度和韧性有碍,而且也不美观。”
“根据我的研究,因该是刀身带有龙形的大马士革花纹,不一定非的是九条,众所周知乾隆本来就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取名而已,用不着那么较真儿。”
景如松火力全开道:“小子,你这是牵强附会!”
“就算你说破大天来,它还是有个致命的缺陷,根据史料记载,九龙宝剑长五尺,你这个也就一米左右,哪怕加上刀柄也长不出几厘米来!”
面对质疑,楚盛辰仍旧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态度:“按照清代一尺32厘米计算,九龙宝剑长五尺,就是1.6米。”
“先不说一把刀有没有可能做的这么长,乾隆身高是1.65米左右!”
“乾隆怎么可能喜欢一把和自己身高接近的刀,都已经算得上是齐眉棍了,骑马打猎方便吗,拿在手上它好看吗?”
景如松梗着脖子反驳起来:“苗刀的长度,就在一米四到一米六之间,有什么不可以的!”
楚盛辰直接无视这种为了反驳而反驳式的提问,而是望向佟老。
佟老出身军旅,而且上过战场,对这些细节更为了解,他皱了皱眉,说:“皇帝的随身兵器,装饰性大于实战性,苗刀则是注重实战性的产物,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别说一国皇帝,就算是三军主帅要抄起苗刀顶上去,说明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甚至是面临全军覆没的局面。
皇帝除非是嫌亡国的速度太慢,否则是绝对不会亲自上阵杀敌的。
实用性的兵器对皇帝来说,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景如松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大声抢白起来:“小子,哪怕你说破大天来,它也不可能是九龙宝剑!”
“因为真正的九龙宝剑,早在建国之前,就随着戴笠坠机死亡事件,彻底被毁掉了!”
楚盛辰猛的一挑眉毛,表情和语气同时变得很不气:“老东西!你亲眼看到九龙宝剑毁掉了吗,就在这里妄加结论!”
景如松顿时火冒三丈:“小东西,你敢对我不敬!在京城,就算是刘文成这样的大师见了我,也得尊称一声景老!”
秦韵染也吓了一跳!
自从认识楚盛辰,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气呢。
现在这样的场合,不合适吧?
本就不怎么和谐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楚盛辰并无丝毫收敛,反而对着景如松火力全开:“尊老爱幼!你这双昏花老眼,是不是只容得下尊老两个字?”
“你不尊重我,凭什么让我敬重你!从我进来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你就已经叫了四次‘小子’!”
“前三次,我可以不做计较,一来敬你是行业前辈,二来敬你上了岁数,三来敬你是佟老的人。老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让你一步,不能再四,算是给足面子了吧,你老东西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老东西,我忍你很久了,你是比我年龄大,但不代表你可以倚老卖老,更不代表这是你为老不尊的资本!”
“你年龄再大,但是一没生过我,二没养过我,三没教过我!而我一没吃过你家的饭,二没学过你的本事,三没没有欠你钱!”
“景如松,大家都踏玛德是第一次做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进行说教,有什么权利对我冷嘲热讽,我又凭什么要让着你?”
“你……”景如松气的脸红脖子粗,被怼的哑口无言!
佟老沉声开口:“景老,稍安勿躁,不妨先听他把话说完。”
他虽然也觉得景如松做的有点儿过了,但毕竟是自己请来的人,面子上该维护还是要维护的。
景如松这才按捺火气,就坡下驴道:“那我就等着看,他到底能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