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转身要走,孙婆子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角。
孙才却嫌恶道:“放手!殿下说得果然不错,眼界不同,云泥有别,你这般目光短浅忘恩负义之辈,实不配再为我母!念着生恩,我会每月为你送银,但请你日后莫再拖累于我,告辞!”
狠狠一甩,孙婆子被甩到地上。
孙才步伐微停,旋即大步离开。
“财儿、财儿!!”
孙婆子哀哀呼唤,可亲生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扬看不过眼要去拦,楚若颜冲他摇了摇头。
孙婆子的哀求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她等了整整二十年,却等来一个视她如敝履的儿子!
楚若颜等她发泄完,才怜悯地上前:“你如今也已见过你儿,是否该说出当年的真相了?”
孙婆子狠狠擦掉眼泪:“不!我要带财儿走!你们得先帮我带他离开!”
三人目光一凝。
孟扬忍不住道:“你怎么出尔反尔?”
孙婆子惨然大笑:“出尔反尔又怎么了?你们都看见了,那毒妇迷惑了我儿心性,让我儿将她当成圣人一般,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也会成为第二个曹驸马,心甘情愿地替那毒妇死了,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卒子!”
孟扬气结,楚若颜却道:“你既然都知道他被安盛蛊惑,即便带他走,又能走多远?”
孙婆子一呆,只见女子俯下身,语气悲悯又无情:“孙婆婆,你很清楚,你的儿子已经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长公主养了许多像你儿这般的卒子,随时等着为她牺牲,你如果真想救你的儿子,你就该告诉我们真相,否则我们处处掣肘,你也永远救不出你儿。”
孙婆子神情动容,可想到什么,又惊恐地抱住头:“不、不!你们对付不了她的,你们都看见了,这是个怎样的毒妇啊!她可以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死士,没人能对付得了她!”
说着抓住楚若颜手腕:“这样吧,你们只要帮我把他绑走,我带着他、我们母子远远地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到时我一定告诉你们真相!”
她对安盛的恐惧已深入骨髓,这时晏铮忽地轻笑了声。
“是吗?那你可知道,你儿子姓甚名谁?”
孙婆子愣住,只见那张薄唇启阖,说出了她宁死也不想听见的话:“他说他姓孙,改名为才,才子之才,意为学成文武艺,卖与公主家!”
五雷轰顶。
孙婆子只觉天昏地暗,他连名字都不要了,她还怎么指望能带他离开?
一阵长久的沉寂后,老妇终于开口:“好、我说——”
三人面容一肃,只听她道:“但你们要发誓,无论如何,要救出我儿,至少、至少要留他一条性命!”
楚若颜欲要开口,晏铮先道:“好,若违此誓,万箭穿心。”
孙婆子神情这才一松,闭眼回忆半晌,徐徐开口:“当年,她让我将她的儿子抱出去,将三少公子抱进来……可谁知刚抱出去,就发现她的儿子脸色青紫,压根没有哭出声!”
“我急忙拍打他的小脚和屁股,可根本没用,孩子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弱,刚好三少公子啼哭了一声,我醒悟过来得先救孩子,于是顾不上三少公子,忙又将她儿子抱了回去——”
几人脸色一变,都猜到什么般面露震惊。
孙婆子点头:“不错,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刚抱进去,她就让我把孩子抱给她……我当时以为母子天性,正想劝她赶紧下山请御医救治,谁知道话没出口,她已经举起刀子,一刀戳下去……”
“!!!”
呼吸瞬间一窒,孟扬脱口道:“那她岂不是误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若颜拧眉:“不对,你当时都没来得及换襁褓,她难道连这个都分辨不出吗?”
孙婆子苦笑一声:“姑娘有所不知,那毒妇为了易子的事情,早就让底下人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襁褓,尺寸、颜色完全一致,她又怎知就是这般,才害死了她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孙婆子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好在她当时生产完十分虚弱,捅了孩子两刀就再没了力气,她躺在榻上,同我说日后旁人问起,就说她是为了救三少公子小产失子……我自然全听她的,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将三少公子您送了回来!”
“三少公子,您的的确确,是大将军和夫人的孩子!您若不信,可以摸摸您左额上的印记,那是您出生之时夫人身边的兰草失手,不小心将您磕在桌角留下的!”
晏铮抬手。
左额角上,的的确确有一个浅浅的印窝。
他阖上双眼,连日来的挣扎、怀疑,悬在心上的巨石统统都在此刻消散……
楚若颜看着他,心中却生出一股荒诞之情!
自小到大,他被亲父冷待、被亲母厌弃,祖母不慈、兄弟不亲,阖府上下除了世子,没一个称得上是亲人!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安盛要报复他的父母!
可他呢?
无辜被牵连,受尽了折磨……
心头涌起巨大的怜惜,她不禁走到他身边去,握住他的手。
“都过去了……”
晏铮一怔,睁开眼,对上女子的目光微微一笑:“是,都过去了。”
他反手握住她,转头看向孙婆子:“你肯如实相告,本侯亦会谨守诺言,孟扬,你先……”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徐老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公子,出大事了!南蛮人打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