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文景和奶娘同时停下。

    楚若颜起身,因着久坐腿脚有些发麻。

    但她还是走到男童面前,蹲下身,将喜盖罩在他头上:“记住了,这样,叫抢。”

    话落狠狠一拽,晏文景被带得往前一扑,险些摔在地上。

    奶娘急忙扶住他:“孙少爷你没事吧?”

    晏文景大抵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愣上一愣,目露凶光:“你竟然敢——”

    他大概又反应过来这样暴露了本性,狠狠咬唇,眼里泛起一片水光。

    “奶娘,三婶婶动手推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婆子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心肝宝贝似的搂怀里,对楚若颜道:“三少夫人!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孙少爷可是世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连三少公子都对他宠爱有加!”

    楚若颜挑了下眉头,却是不徐不疾,抬手抚上他的头顶。

    “奶娘误会了,若颜也很喜欢文景,对不对呀?”

    她面带微笑,声音柔得像三月春风,晏文景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女人怎么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呀?

    她难道不该生气、大声辩驳,然后越吵越没理的吗?

    怎么就笑眯眯地应下了呢?

    这场闹剧最终以奶娘带走晏文景结束。

    楚若颜坐回喜床,罩上盖头,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

    来人端坐在轮椅之上、一身大红喜服染了酒意,是晏铮!

    她微微攥紧手指,却没见他往这边来。

    晏铮停在桌边,自顾自地倒满一杯酒。

    随后往地上一泼。

    “你也算看见我成亲这一日了……”

    他低低对着虚空开口,语声萧瑟。

    楚若颜脊梁骨窜上一阵寒意。

    这难道是在跟早已过世的荣家大嫂交代?

    做完这一切,那人又给自己添满茶水,一饮而尽。

    “将喜盖揭了吧。”

    冷淡的声线听不出一丝情绪。

    但楚若颜知道这话总是对她说得。

    迟疑片刻:“这……只怕不合规矩。”

    对方冷哼一声,直接丢来一杆喜秤。

    战场上的人,最忌拖泥带水。

    楚若颜握住喜秤向上一挑。

    红盖飘落。

    一片旖旎红光中,她对上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

    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真正看见他。

    皇城门口初次惊鸿一瞥,此时却清清楚楚,能看见那锋利的眉、削薄的唇……

    赏花宴上那些贵女们曾经评价。

    ——晏家五子各有风姿,唯三郎晏铮,文可夺魁,武能盖顶,凤骨龙姿,貌若天成。

    如今看来这最后两句没有夸大。

    她深吸口气,起身,行礼:“妾身楚氏若颜,见过侯爷。”

    屋子里一片沉寂。

    晏铮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很冷,无论是看她,还是看红烛、看喜床。

    都犹如在看死物一般。

    楚若颜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刻、两刻,她的额角沁出汗珠,腿脚也渐有些发麻,直到她都以为对方不会回她的时候,才听到简短两字。

    “更衣。”

    喜服本就繁复,晏铮坐在轮椅上,更是不便。

    楚若颜只能半屈下膝,小心地解开领扣,再绕到身后为他更衣。

    男人坐得笔直,像一杆出鞘长枪。

    可全身最脆弱的后颈却正对着她,毫无保留,仿佛引诱一般。

    楚若颜呼吸一紧,不自觉抬手碰了碰鬓间那支金步摇。

    若是此刻、她有把握一击致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方管事急切的声音。

    “侯爷、歇下了吗?寿安堂那边又闹起来了……”

    寿安堂是晏老太君的居所。

    晏铮倏地往外,楚若颜道:“夫君,妾身陪您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