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想起李氏的早饭还未热,忙对小香喊:“我先回家,一会儿去找你!”
“好!”
回到家中,李氏已经正在吃饭了,杨氏给热的,大丫心安不少。
若因为帮小香,饿着了李氏,回头说不定又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她头上。
见她回来,李氏开口询问:“借到干柴了么?”
大丫点点头,简单将经过讲了讲,李氏也不由感叹徐家夫妇心善。
等她吃过饭,大丫将锅碗洗了,这才赶去赵家,来娣、赵小翠也在,陪着小香在厨房吃饭。
大丫忙问:“怎么样?”
“我娘说暖和多了,但还是头痛、酸软无力。”小香往旁边挪了挪,给大丫让出个空位,“对了,你怎么回事?之前眼眶红红的,哭过?”
“大丫哭了?”来娣惊讶,忙问大丫,“你奶奶打你了?”
赵小翠亦是惊讶,大丫的懂事是村里公认的,这是做错什么了?
大丫长长吐出口气,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诉,说完,只觉堵在心口的那股气消散不少。
“你竟然敢直接戳破你二婶的偏心!”小香大为震惊,“不怕你二婶他们不养你了吗?”
一起长大的伙伴,她们很清楚,在小花被卖前,大丫最怕的,是被赶出家门,小花被卖后,她的害怕多了一个。
当然不止是她,村里所有女孩都害怕被家里卖了。
大丫怔住,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早上的行为与以往大相径庭,换做以前,就算心里明镜似的,她也不敢戳破;
但今天,她完全没想过可能会被赶出家门的后果,只是难过李氏的异常偏心,委屈自己被逼着认错。
她抿着唇角,半晌方道:“不知怎地,突然没那么怕了。”
仔细想想,就算被赶出家,也不会太糟糕,她能采挖草药赚钱养活自己,现在她有将近百文铜钱,大米500多文一石,就是每顿都吃白米饭,这些钱也够她吃好几个月!
而她,还会继续赚钱,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
来娣几人也很快想到这一点,不由露出笑容,还没卖出一次药草的赵小翠更加热切,直哀叹天公不作美。
若没有这场大雪,这会儿她们已经在去清水县的路上,再过不久,她就能拿到钱,也能如大丫这般有底气!
她越想越是激动,恨不能现在就冒着风雪出发!
碍于随时有人会进来,她们不敢交流赚钱的事,便聊起别的。
小香感慨道:“前两日见你奶奶为你大骂马春儿和刘三婶婆媳,我还很羡慕你呢。”
她望了眼窗外,见没人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要是我被骂了,我娘他们才不会帮我骂回去,他们只会骂我爱惹事。”
大丫心里闷闷的:“我也不知道我奶奶他们怎么想的,他们对我的好,就像三九天的湿棉衣,不穿冷,穿着难受。
有时候,我情愿他们像来娣爹娘一样,全然绝情,不给我任何期待。”
来娣嘿了声,“要做到完全不抱希望不是一般的难,我爹娘都那样对我了,之前我不还想着上交那啥,他们就能对我好点。”
“哎,做女孩太难了。”小香长叹口气,“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投胎成男孩。”
“你还不如祈祷投胎到富人家呢,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很幸福,有次我去县里,看见一富人千金出门,那排场,可气派了!一堆仆役围着她忙活……”说着,来娣比划起来。
闲聊中,小香吃完饭,领着几人去看望她娘,而后女孩们就散了。
虽说这样的天气,外面的活干不了,但家里的活也不少,哪能一直闲聊玩耍。
大丫回到家,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又跟着李氏杨氏打草鞋。
冬日日短,申时末,天色已然擦黑。
为节省灯油,家家户户早早吃过晚饭,钻入被窝,准备睡觉。
突然,村东北方向闹起来,哭声夹杂着咒骂声,打破了静谧。
大丫翻身坐起,拿起外衣披上,下床走到窗前细听。
小香家正是在村子东北方向,她暗暗祈祷,希望咒骂哭声不是从小香家传来的,然而很快就失望了。
咒骂声虽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分辨出来,是小香的爹赵虎。
大丫扭头,对同样坐起来的李氏道:“奶奶,是小香家,好像出事了。”
李氏皱眉,想起病重的小香娘,道:“叫你二叔二婶过去看看,有能帮忙的就帮一帮。”
顿了顿,又道:“把元娃抱我这儿来,莫跟去冲撞了。”
大丫最初以为她是担心小香娘会把病气过给宋元,听到后面才明白,她是担心小香娘已经去世。
大丫心里咯噔一声,小香娘如果去世,她爹肯定会再娶,到时候小香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她忙跑出去,宋二叔与杨氏已经在院里张望,大丫忙将李氏的话告诉他们,又准备进屋把宋元抱去给李氏。
宋二叔拦下她,掏出锁,直接将院门锁了。
三人很快赶到小香家,院子里聚满了村民。
“张氏怎么样了?”宋二叔忙询问起小香娘的情况。
同住村东北的田猎户一脸复杂,“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死不了。”
大丫正努力寻找小香的身影,闻言不由欣喜:“那应该能撑到送去县里,我回去牵牛!”
说着,她奇怪起来,很明显,院里不少人已经来了有一阵儿,竟然没有人去她家借牛。
杨氏一把拉住她,瞪着眼:“小孩子家家不要插话。”
“还送去县里?”田猎户鄙夷地望了眼小香爹娘的卧房,“今早小刚两兄妹就说去请黄大叔来看看,赵虎那混账心疼钱,死活不同意。”
他说话间,屋内传来梅花婶的怒骂:“钱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你要带进棺材里去?人真死了,你这些钱能娶回个媳妇来?”
大丫挤入屋内,看见小香伏在她娘床边痛哭,旁边的来娣红着眼框,一副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小香爹赵虎坐在有宽大裂缝的桌子前,梗着脖子道:“她这个样子,哪里像能救活的?送去医馆,不是把钱白白扔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