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以江知许和秦氏为首的一群江家人匆匆来到相府门口,在看到江晚棠的时候都怔愣了片刻。

    其中反应最明显便是丞相江知许。

    向来沉稳如山的丞相大人,竟是踉跄着向前迈了几步,后又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他那双锐利的眼眸里,先是惊恐,后又瞬间多了几分阴鸷,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江晚棠将他的情绪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上一世在她回府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大的反应。

    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

    她在那复杂的眼神里,看到了恨意。

    没错,是恨意。

    江知许神情复杂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儿。

    十年不见,她的容貌变化如他当年料想那般,同记忆里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模一样,甚至更盛之。

    那是一张在他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的脸。

    尤其是那双水光迤逦的桃花眼,在看着他的时候,里面倒映出的影子就像是一个来向他索命的恶鬼。

    或许,当年他就不该心软,手下留情……

    父女俩,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

    秦氏上前几步,有些疑惑的开口:“你是……棠儿?”

    “是。”

    江晚棠收回目光,淡淡的看向了眼前一身紫衣华服,雍容华贵的秦氏。

    秦氏的容貌算不得出众,但也有种小家碧玉的清秀之感,加之保养得当,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秦氏热情上前的想要去握江晚棠的手,后者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江晚棠福了福身,淡淡的开口:“棠儿,见过父亲,母亲。”

    秦氏恍若未觉般,依旧热情的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满目慈爱:“棠儿,快起来,回来就好,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快让为娘看看,”说着,她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番江晚棠,眼里闪过泪光,话语略带哽咽:“好孩子,为娘总算是将你盼回来了。”

    “是啊,二小姐,这些年夫人没有一日不记挂着您,总是睡不好,提起您就要掉眼泪,相爷也是。”李嬷嬷在身后大声的道。

    她的话一出口,秦氏便拿着手帕,擦拭起了眼角那看起来并不明显的眼泪,端得是一副慈母情深的模样,令人见之动容。

    江晚棠心中冷笑,眼眸纯澈如水,很是无辜的开口:“是么,既是不舍,那父亲母亲当初又为何要将棠儿送去那乡野之地?”

    “十年未见,我还以为父亲母亲早就不记得棠儿了。”

    美人眼眸泛红,柔弱又坚韧的模样,我见犹怜。

    令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天呐,这世间竟有父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弃养在山野庄子上,十年未见?!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

    “可真是狠心啊,好歹是自己亲生的骨肉,送去山野庄子上就算了,竟是十年不曾过问!”

    “看不出来啊,这江丞相夫妇平日里温和待人,乐善好施的,心肠却是个又冷又硬的!”

    “是啊,你们瞧瞧,这相府的人个个锦衣华服,连丫鬟身上的穿戴都比这位二小姐华贵的多……”

    “素闻江丞相偏宠原配所生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岂止是偏,简直就是偏得没边儿,同样都是自己的骨肉,这边广邀宾大摆筵席为大小姐庆生,却对另一个抛在山野的女儿漠不关心,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江丞相这番冷血无情的作为,老夫定要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人面兽心之辈,今日这宴席不吃也罢,哼!”一位白胡子老臣说罢拂袖而去。

    “是啊,是啊,太狠心了啊!”

    “……”

    周围人都对丞相夫妇,乃至整个丞相府指指点点。

    江知许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却只能忍着不发作。

    江晚棠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打他的脸,打相府的脸面。

    秦氏不断地在向众人解释,说是因为江晚棠幼时体弱多病,不好养活,大师断言得送去山野养到十六岁方可回府云云。

    可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加之江晚棠凄苦的模样,早已让人先入为主,

    是以,无论她如何说,没多少人信服她的这套说辞。

    “够了!”

    “既然回来了,就先进府吧,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江知许黑沉着脸对着秦氏厉喝道。

    江晚棠笑了,这是在指桑骂槐,责怪她不懂事啊!

    随后,江知许又只得按捺住怒火,去招呼众宾回宴席喝酒。

    江晚棠的突然出现,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秦氏知晓江知许这会已经十分不高兴了,情急之下,怒瞪看向了一旁的李嬷嬷,责怪她办事不力。

    李嬷嬷吓得直打哆嗦。

    “棠儿,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们先进府吧。”秦氏转头笑盈盈的对着江晚棠道。

    后者乖巧点头:“好。”

    秦氏对待江晚棠面上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到底多了几分生硬和勉强。

    开宴后,盛装打扮过后的江晚芙姗姗来迟。

    她今日本就是打算要压轴出现,惊艳全场的。

    “大小姐到!”

    随着下人的一声高呼,江晚芙步履款款的走进了宴席。

    她着一身烈焰赤金大红轻纱裙,妆容艳丽,满头珠翠闪闪发亮,华贵的不得了,活像一只价值不菲的高傲金孔雀。

    与一身素白,未施粉黛,身上无任何钗环配饰的江晚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只是两人这一对比,差距就看得十分明显了。

    前者的艳丽成为了陪衬,变得艳俗。

    而后者却被衬托的愈发圣洁,高不可攀,像极了不染世俗,绝世独立的云端仙子。

    她一出现,江家大小姐江晚芙这十几年来引以为傲的姝色,便瞬间沦为了陪衬,输得彻底。

    江晚芙如往常参加宴会般高傲的抬头往前走,看着满座的宾,嘴角的笑容放大。

    端得是明艳大方,而又美貌倾城的姿态。

    她心道:果然来了许多世家公子,待会我一展风姿,还不都要拜倒在我这京城第一姝色的石榴裙下。

    可惜,本小姐是你们得不到的白月光!

    只是,等她快要走到大厅的主位前,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

    没有她往日里习惯的欢呼和追捧声...

    待她垂眸时,却发觉往日里那些羡慕,嫉妒,赞赏和倾慕的目光一个不见。

    再望向那些目光的所及之处时,江晚芙瞳孔猛缩。

    莫大的愤怒和不甘灼烧着她的心脏,带来了说不出的灼热和痛苦,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了起来,长长的指甲死死掐进了掌心,渗出血迹。

    是江晚棠!

    江晚棠这个贱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