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江辰,他似乎也没听见戚妹妹的话,只对戚夫人笑道:“母亲夸小末,其实是夸我有眼光么?”
戚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我,“落落大方,清秀脱俗,真是出水芙蓉一般,让人一见就喜欢,难怪辰儿这样挑剔的人也被降服。”
我不光汗颜,后背也汗了。今日听到的赞美,比以往十五年都多,实是无福消受,甚是销魂。至于降服江辰,我想都不曾想过,”量力而行”几个字我还是懂的,他那样的性子,只有夜叉才能拿得住,而我的理想是当个贤妻良母,从不曾想过去当夜叉,主要是自感没那个天分。
戚夫人又笑问道:“路上累不累?”
“不累,就是有点晕船。”
我以为凭江辰的性子,他娘也必定很难缠,没想到如此温柔平和,实在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更让我觉得意外。她这样的家世又是如此的华贵雍容、风采出众,按说应该眼高于顶,对儿媳必定是挑剔严苛,怎么对我没有露出半分不满之色?是城府太深,还是真的对我很满意?
戚夫人指着堂下的四位女子道:“梅兰竹菊,是我给小末准备的丫头。辰儿,你先领着小末去兰泽园梳洗歇息,我即刻让人去备饭。”
四位俊俏的美人齐齐上前给我见礼。这样的美人,难道要给我做丫鬟?我忙道:“夫人,我,我自己带有丫鬟。”
我回头看去,只见小荷包怯怯地站在少华身后,跟这四位美人一比,简直像只小山雀。
戚夫人道:“一个怎么够?这几个丫头是自小就服侍辰儿的,被我调教得极好,你只管吩咐。梅兰竹菊,去见过少夫人,日后仔细听从少夫人的差遣。”
我吓了一跳,还没过门就称呼我为少夫人?丑媳妇见公婆这就完了?好似太容易过关了吧?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我不是来讨她欢喜的,而是想来讨她嫌恶的,我还盼着她对我不满,好取消婚事呢,这可怎生是好?
江辰喜滋滋将我拉出来,我晕晕乎乎地跟着他往后园子里走,纳闷地问道:“江辰,你母亲一向这样和气?”戚夫人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响,我一直以为是个厉害剽悍的角色,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美貌和气的豪门贵妇。
江辰笑道:“平时么,她只对我和气,不过爱屋及乌,自然也对你和气。”
“哦。”
一路上遇见不少丫鬟下人,纷纷对江辰施礼。我发现,这归云山庄的丫鬟怎么个个都很美貌,而且见到江辰,也都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江辰将我和小荷包领到兰泽园,他本有自己的院落,可是却非要与我挤在兰泽园,住在我的隔壁,还美其名曰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小荷包凑到我耳朵边道:“小姐,和姑爷住在一起比较好,这府里的丫鬟都太漂亮,又有个少容表妹,小姐可得盯紧点儿才成。”
我叹了口气,男人若是靠盯着才老实,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香汤沐浴之后,我正坐在窗前梳头发,江辰悠然迈进了房间。我眼前一亮,他沐浴之后更了衣,换上了崭新的明蓝色长衫,玉色腰带,神清气爽,俊逸洒脱。手里还闲摇着一把檀木扇,江南烟雨空濛山水作的扇面,真是举止闲雅,顾盼风流。
“小末饿了么?母亲让人备饭了,很快就好。”
我道了声“好”,来时在“一衣不舍”那里连着试了几套衣服,折腾了半天,委实也有点饿了。
我握了握头发,正打算草草挽个发髻,江辰却将折扇啪的一收别在腰间,上前一步笑呵呵道:“娘子,我来。”
我惊弓之鸟般地跳开,磕巴道:“我,我自己来。”
他拧着眉头道:“小末,这叫闺房之乐,我还想着一会儿给你画眉呢!”
我更加惊慌,“不,不了,多谢。”
“夫妻之间气什么?”
说着说着他就靠了过来,我围着桌子和他打圈转,心慌脸热,竟急出了汗,这种闺房之乐,我,我实是无福消受。
他撑着桌子一个轻跃跳了过来,将我一把捉住了。我险些喊出一声“救命”来,急慌慌的倒像是遇了刺。
他柔情脉脉地道:“小末,你跑什么,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是想为你画眉而已,为夫一片好心你怎么能如此不领情呢?”
“我,我心领可成?”
他含笑摇头,“实领才好。”
我牙疼。
“公子,饭菜备好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梅儿姑娘来得可真是时候,俏生生地站在门边,低眉含笑,似是什么都看见了,又似是什么都没看见。
江辰终于放了手,笑道:“咱们等会儿再玩,先去吃饭。”
我惊了一跳,等会儿还玩?看来我得多吃点,不然没力气与他周旋。我抹了一把汗,这亲,实在是退了的好,不然,我天天让江辰这么折磨,恐怕会得心疾。
饭菜之丰盛,实是我生平之头一回见。桌边只坐了戚夫人、少华兄妹、江辰与我,周围却围了十数个丫鬟侍候。满满一桌子的菜,足足有一半我没见过,更没吃过。
戚夫人举止文雅,很多菜都是浅尝一口,一碗米饭像是数着米粒吃的。我吃了一碗,她才吃了几口。她的话也不多,只含笑看我,虽笑容盈盈,但眼神极是犀利明澈,我被她看着吃饭略有点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这倒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我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连吃了两碗米饭。我寻思着,像她这样文雅斯文的贵妇,见到我用餐这么豪放剽悍的山野丫头,必定很不喜欢。
“嫂子,你还要第三碗么?”少容表妹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忧虑地看着我。
戚夫人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小末你多吃点儿,胃口好,身体才好,身体好,才好生养。”
生养!我吓得险些喷出一口饭来,赶紧放下筷子低声道:“夫,夫人慢用,我吃好了。”说着说着,我这脸就热了,这一招简直是一败涂地。
江辰扑哧笑道:“母亲,你吓到她了。下回说话委婉些。”
戚夫人点头笑道:“是要委婉些,你看小末脸都羞红了,唉,我最喜欢这白里透红的好肌肤,将来小娃娃能随她最好了。”
江辰和少华都笑出声来,边上侍候的丫鬟也都闷声忍笑。
我脸上滚烫,如坐针毡,这样赤裸裸的话,还叫委婉?
接着,戚夫人又对江辰委婉地说道:“辰儿,别老缠着小末,饭后让她单独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
我一直都是单独睡的好不好!我被戚夫人的“委婉”整得面红耳赤,狼狈万分。看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我估摸着,再在这里待几天,我就成了关公老爷,脸上的红晕怕是要万古长存了。
我回到卧室里愁绪满怀地单独小憩了一会儿,江辰从隔壁过来,要拉我上街,说是母亲吩咐的,让他领我去买东西,因为她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让我只管挑自己喜欢的买,当是送我的见面礼。
小荷包兴奋地拍手,“小姐太好了!京城的东西可漂亮了。”
可也真贵不是?突然,我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上了街之后,我只管在前面狂买东西,江辰跟在后面付账。我一边买一边咬牙倒吸凉气,这京城的东西真是死贵啊,我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可是为了我的将来,我豁出去了,就奢侈一回吧,罪过罪过。只买到小腿抽筋,天色擦黑我们才回来。
回府自然要先去拜见江母,江辰要我先将东西放下再去,我却执意抱着一大堆东西到了戚夫人房中,想让她见识见识我是如何的败家。
戚夫人见我和小荷包搂着一堆东西进来,怔了怔道:“这是你们买的东西?”
我羞愧内疚地点点头,眼巴巴盼着戚夫人大发雷霆,这样败家的媳妇实是不能要的,还是退货的好。
她看了看我买的东西,果然蹙起了眉头。
“小末,你买的这些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好。辰儿也是,怎么不带着你媳妇去买最好的最贵的?叫外人知道,不是说你做相公的小气,便是说我这做婆婆的小气。”
江辰挠了挠眉梢道:“就这些东西,她还是咬牙切齿狠了几狠才舍得买,儿子实在不忍破坏她的雅兴,银子是小事,她高兴才是大事,这些东西只当是买着玩儿的,回头儿子再送她最好的。”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辛苦一下午败家的成果,感觉非常挫败。这一招有点失策,他家门口的石狮子都挂着金铃铛,我这么小败,实在是败得很没水准、上不得台面。可是我在逍遥门被师父抠抠叽叽地养育了十几年,突然间让我一掷千金,我,我实在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啊。我还是另寻良策吧。
晚饭依旧是丰盛至极,我忍了又忍,只吃了一碗饭,生怕戚夫人再说我胃口好了好生养。她老人家的“委婉”,我领教之后便甘拜下风。
席间听到少华与戚夫人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虎翼将军戚冲的次子,戚冲当年与远照大师齐名,不同的是远照大师功成名就之后归隐,他却一直身居高位,威名远震。
少容偏着头问道:“表哥,你下午去了哪里?”
江辰刚刚答毕,她就哼了一声,“姑姑好偏心,为何不让我也跟着去?”
戚夫人笑道:“我哪里偏心了,是你爹爹不让你出门,怕你在京城惹事。”
少容皱着眉头,“爹爹好烦人,他来京述他的职,我与哥哥自玩我们的,为何管得这么多。”
戚夫人道:“京城人多眼杂,你们万一惹了什么事,别人可是把账算在你爹头上。树大招风,木秀于林,你们身为戚家人,万事都要谨慎小心,时刻要记得克己自律。”
少华点头称是,而少容却撅着嘴,郁闷地叹了口气:“到了京城也好没意思。”
戚夫人道:“过两天是端午节,皇上会在秦淮河边举行龙舟大赛,到时候咱们去看热闹,准有意思。”
“姑姑,我在杭州早就看过了,几条船争来抢去地比谁划得快,才没意思呢!”
戚夫人笑道:“当今圣上雄才伟略,英明神武,最喜欢别出心裁不同凡响,京城的龙舟赛可与你那里的不同,你到时便知。”
吃过晚饭,沐浴之后我正要睡觉,小荷包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朵边道:“小姐,那四位姑娘此刻正在姑爷房中侍候着呢。”
我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们本就是夫人拨到兰泽园的丫鬟。”
“小姐,夫人的意思可是让她们侍候你;可是你瞧,她们却在姑爷房中待的时间更多,我觉得,嗯,甚是不妙。”
“怎么不妙了?”
小荷包欲言又止地吭吭叽叽道:“小姐,大户人家里有种丫鬟叫通房大丫头,就是,嗯,那个意思,你晓得不?”
我老老实实地虚心求教,“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小荷包捏着衣角羞答答道:“通房大丫鬟就是,嗯,可以给公子爷暖被窝,要是暖着暖着,暖出个儿子的,就可以升级当妾了。”
我随口就道:“这么热的天,还暖什么被窝啊?”
小荷包急得一跺脚,“不暖被窝也能生儿子的,小姐你个木瓜脑袋。”
我明白过来,“你是说,这四位丫鬟是戚夫人给江辰准备的暖被窝的丫鬟?”
“你看她们长得这样漂亮,整日里又什么都不干,就知道瞅着姑爷暗送秋波。”
我讷讷道:“没有吧。”
小荷包鄙夷道:“小姐,你白长一双大眼睛了。”
我有点发愣。
小荷包低声道:“小姐,你没发现么?今天兰儿姑娘可是换了两身衣裳;梅儿姑娘的头发也变了花样。”
我真没注意,我的心思全放在“败家”上了。
小荷包哼了一声道:“小姐,这府里就姑爷一个美男子,到处都是怀春的姑娘,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姑爷。小姐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千万不要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啊!”
她的语气,好似我又饥又渴。我咽了一口口水,我有吗?
我看着剽悍的小荷包,甚是忧虑,将来她会不会看上谁了就直接霸王硬上弓啊?
不过,听她这么一提醒,我突然又有了个主意。“七出”里头有一条,妒即可休,这四位丫鬟是戚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必定很得戚夫人的重视和欢心,没准儿就如小荷包所言,是为江辰准备的通房大丫鬟。我要是对这几个女子吃吃干醋,会不会很让戚夫人讨厌?继而……我决定明日试一试。
翌日一早,江辰便来叫我去给母亲请安。戚夫人刚刚梳洗罢,晨光里真是美艳动人,仪态万方。
我情不自禁地赞道:“夫人真美。”
戚夫人启唇轻笑,“小末,你才是美丽不可方物呢!怎么,辰儿从没夸过你漂亮?”
夸过么?
江辰摸了摸鼻子,“嗯,我怕她骄傲,本来就瞧不上我,若是再夸她美貌,只怕眼中更没我了。”
我怔住了,这话竟是江辰说的?怎么听上去酸溜溜、苦巴巴、委委屈屈、幽幽怨怨?他不是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自诩风流美貌,动不动就打击我么?
戚夫人笑着拍了拍江辰的肩头,“傻儿子,你以前的聪明劲儿都到哪儿去了?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唉,这可真是,关心则乱,上心则患。”
江辰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戚夫人望了望我,笑道:“小末,辰儿嘴笨,你多担待些。”
他还嘴笨?我怔怔地看着戚夫人,当娘的,果然护短。
戚夫人似是看出我的不信,又道:“话不在多少,贵在合宜。哪怕只说一个字,若能说到你的心坎上,便叫会说话。依我看,辰儿这些年,怕是没能说上两句正经话打动你。”
我心里一动,江辰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戚夫人牵了我的手,柔声道:“来,来,吃早饭。”
“夫人,梅兰竹菊四位姑娘,可是自小就买到府里的?”
“是啊,我从戏班子里买的,这四个丫头是这归云山庄里顶顶出色的丫鬟,你用着可还顺心?”
我压根儿用不着丫鬟,小荷包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其实,我从不使唤她,当她是妹妹一般。
“嗯,夫人,那卖身契能否放我这里呢?”
“自然可以,小佩,去叫刘妈过来一趟。”
不大工夫,戚夫人将四张卖身契递到了我的手里。我内疚地看着她,我,我实在逼不得已啊。
吃过早饭,我和江辰回到兰泽园时,四位姑娘正在廊下摆弄花草。我摸了摸袖子里的卖身契,今日之举虽然是为自己好,但也是为她们好。她们如此好容貌,嫁人为妻可比做通房丫鬟强。
我进了房间,先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子,然后让小荷包将梅兰竹菊四位姑娘连带兰泽园里其他的小丫鬟们都召集过来,我要给她们开个小会。师父经常给我们开会,如今我深得他的真传。
不一会儿,人都齐了。我站在廊下,看着齐整整的数位小姑娘、大姑娘,春花一般的好年华,水灵灵的好容貌,深感今日之会很有必要。
我清了清嗓子道:“我请大家来,是觉得这园子里也没什么活计,大家都困在这里浪费大好年华,实在可惜。梅兰竹菊四位姑娘,年岁稍长,我找夫人要了契约,放你们出府嫁人如何?”
梅兰竹菊四人齐齐看着我,怔住了!其他的小丫鬟们也都愣住了。我将卖身契递给四人,四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点恍然如梦。
的确,一纸卖身契戳破了她们的幻梦。我其实并不是在吃醋,也对她们毫无恶意,我只是觉得,如其困在这里做不切实际的镜花水月之梦,真的不如踏踏实实嫁个良人好生过日子。
不过她们的失神又让我有点不忍心,我柔声劝道:“女子早晚都要嫁人,人品最重要,千万不要迷恋皮相,色即是空啊!比如说,江公子,大家都觉得他天仙一般的人物,暗自倾慕不已。其实,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个普通人。晚上睡觉打呼噜,早晨起来长眼屎。”
丫鬟们的脸色很奇怪,怔然看着我,但没有我预想中的如梦初醒、醍醐灌顶的神态。显然,我提点得还不够,需给她们下一剂猛药。
我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嗯,他每日也蹲茅房。”
一阵“扑哧、扑哧”声此起彼伏。梅兰竹菊也笑了起来。我看着大家憋得红彤彤的笑脸,甚是满意地点头。看来她们终于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希望她们可以踏实务实,不再空自蹉跎。
我怕了拍手,“散会吧。”
丫鬟们散去,我回到房间端起杯子润了润嗓子。我期待着戚夫人听闻此事之后来速速来兴师问罪。
等我喝了一杯茶,正欲添上一杯时,戚夫人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我赶紧放下杯子,迎上去施礼。这消息传得的确很快。
戚夫人踏进房间,笑道:“小末,原本我见你纯朴单纯,还担心你以后掌管不了这归云山庄,今日你这小会一开,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逍遥门的得意弟子,甚得石景之风。”
我怔了怔,脸开始发热。这态度,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遇事当断则断,干脆利落,正是我江家未来当家主母的风范!江辰这小子的确有眼光!”
我越发脸热汗颜,为何不指责我善妒心眼小?为何不指责我以江辰为例论证“色即是空”?
“难得母亲夸我一回,还背着我。”江辰也施施然走了进来,看来这府里的消息都很灵通。
他笑呵呵地走到我跟前,挑着眉梢问道:“小末,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觉打呼噜、清早起来长眼屎?莫非你偷看过我睡觉,我记得你并未和我同睡过啊!”
我的脸色估计快赶上煮熟的虾子了。
这次开完小会的直接后果是,当夜,江辰死活非要和我同宿以证明他夜晚睡觉不大呼噜,清早起来不长眼屎。我坚决不从,他坚决不走。于是,我俩僵持到江母闻风而动,赶来主持公道。
“母亲,此时事关我的名声,士可杀不可辱,我非要证明不可。”
我被他讹得一头汗,“你不用证明,我相信你就是,要不,我给丫鬟们再开个小会为你洗清冤屈。”
戚夫人清了清嗓子,一脸公平公正,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丫鬟们误会他没关系,小末你误会他,他才伤心,我看此事的确需要证明。”
我无语了。
戚夫人又道:“你证明一下也好,日后你们夜夜都睡在一起,若是他打呼噜,你可就要难以入眠了。”
夜夜都睡在一起……听到这一句,我顿时脸色发烫。戚夫人,你老人家三句话不离本行,让我情何以堪哪?
当夜,江辰大大咧咧眉开眼笑地躺在我的床上,我躺在梨花木椅子上。
他斜支着头,笑眯眯道:“小末,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咱们躺在一起,你才能更仔细地观察。”
我瞪他一眼,觉得自己离师父的开会水平还是相差甚远,他老人家可没有开会之后被人拿住把柄的时候,我怎么出师不利,第一回就被江辰讹住了?
第二天,我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江辰竟然躺在我的外侧!
他身穿一件粉色的内衫,衣领半开不开,上绣几朵桃花正开的妖娆灿烂。领口处的肌肤光洁如蜜,小金锁若隐若现。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男子穿粉色衣裳,这种不小心就会穿得惊世骇俗的俗气颜色,他竟然有本事穿得如此荡漾好看,实是让人惊艳,佩服。
而此刻,我像一只八爪鱼,正牢牢吸附在他这支珊瑚礁上,抑或是一只小山雀正扒拉在他这枝桃花上,亲密无间。
我脑子一蒙,这,这是我自己半夜梦游摸到了床上,还是他半夜将我搬到了床上?先不管是怎么上的床,还是先下了床要紧。
我飞快地清醒过来,飞快地一个燕子剪水从他身上翻了过去,因太过惊吓,落地时居然没站好,还崴了一下脚。
他伸手扶着我的胳膊,笑嘻嘻道:“小末,我看你半天了,你睡着了也很好看。”
我不由自主扫了他一眼,晨光中他神清气爽、风流俊俏,眼屎自是一星半点也没有,胡子茬却浅浅地长了出来,凭空给他添了一些硬朗的英气,说不出的好看,就是那种让人心里乱跳眼皮乱跳的好看。哎,这山庄里男人本来就少,他又如此出挑,那些丫鬟们正是豆蔻年华,整日这般看着,不生痴心才怪。我有点理解她们了。
“昨夜,我怎么,怎么上的床?”
“我见你在椅子上睡得很难受,就点了穴将你抱到床上,然后又解开,所以你没发觉。”
“然,然后呢?”我衣衫完好,他自是没有碰我,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笑眯眯道:“然后,你就紧紧搂着我,睡了一夜。”
我脸上滚烫,怔怔地望着他,他被我扒拉着攀爬着,居然柳下惠了一晚上,是,是我有问题,还是,他,他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