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瓷缓了缓,压着酸涩:“可我一想到布布就要上大学,我也可以离开贺家,突然就,松快了,终于不用算了,光是想象,都让我无比期待。”

    “我江宝瓷的后半生,”她声音清醒,“要晓看天色暮看云,闲时赏花静听雨,而不是被困在贺家,跟人永无止境的争斗和算计。”

    凌晨四点,城东巷子酒吧一条街。

    霍铖和查飞一边一个,两人无语对视。

    “叫兄弟们来,又一个字都不说,”霍铖没话找话,“总不能是半夜想起我,火又起了吧,兄弟只是喜欢了一个姑娘,恰好这姑娘是你妻妹...”总不至这么罪大恶极吧。

    查飞一脸震惊:“尼玛,你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还是阿准妻妹!”

    “......”霍铖举手投降,“得,他事儿一个字没说,我这点隐私快掏干了。”

    贺京准整个人陷进柔软厚沉的沙发,黑衬衫纽扣松开两颗,脖颈和脸白到没有血色。

    他双腿大开,手拎了瓶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半明半昧的光影,文急匆匆地进来。

    霍铖啧啧:“你老板给你开了多少工资,这个点还不让你休息。”

    “......”文咳了咳,看向已然喝多的男人,“老板,查出来了。”

    贺京准纹丝不动,酒灌得太猛,从唇角溢出一些,滑落到下巴。

    查飞和霍铖示意他说下去。

    “兰政给出的人,”文说,“最后指向的...是贺芃贺大小姐。”

    贺京准用手背抹了把唇,鼻腔淡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我这个大姐,要放在古代,会是个好谋士,”贺京准懒懒的,“嫁人真是屈才,要是我女儿,我就把公司给她,做大做小,不仰仗别人,也不白活一场。”

    霍铖悠悠道:“当年你小姑姑难产去世,你爷爷用整个贺家去对付女婿家,他死后,你大伯父手里的贺氏集团摇摇欲坠,是贺芃的出嫁,换来了资金注入,这才是利益最大化,你大伯和大伯母又不傻。”

    贺京准扯唇,眼底冰凉一片:“果然都是算计。”

    “老板,”文问,“要怎么处理?”

    贺京准垂睫:“她只是想为她妈妈和贺茹出个气,又有什么错呢?”

    “......”

    您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

    果不其然,贺京准一哂:“就让她死吧。”

    另外三人:“......”

    违法!

    “死了好,”贺京准声音恍惚,“死了干净,干净了,我老婆就愿意留下了。”

    -

    日子徐徐一荡,进入四月。

    清明节前,江宝瓷回了趟贺家。

    贺家园子几棵百年老梨树正在盛放期,蜜蜂蝴蝶绕着老树飞舞。

    到祠堂上完香,江宝瓷打算去趟贺老太太那儿。

    刚下台阶,江宝瓷忽然顿住。

    对面一株老梨树下,欧阳蔓兰扶着贺芃起身,一阵风过,白色的梨花纷扬,落到她们母女发上。

    江宝瓷不想继续做戏,没打算虚与委蛇。

    可欧阳蔓兰冲她招手,像位慈祥的长辈:“宝瓷快过来。”

    她这阵子苍老许多,贺稹不婚,贺茹被关,贺芃听说在闹离婚。

    没有任何事,比儿女过得不顺更让人操心疲累。

    江宝瓷走近两步,手指捻掉她头顶的一片花瓣,语调不明:“大伯母有白头发了。”

    这花瓣之下,恰好有根白发。

    欧阳蔓兰叹气:“老了。”

    贺芃精神萎靡,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上个月,我去看了茹茹,”欧阳蔓兰说,“她现在像只受惊的小鸟,礼貌的我都怕了,从椅子上起身时都不敢发出声响,说这是大家闺秀的规矩。”

    江宝瓷:“有礼貌不好吗?”

    欧阳蔓兰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好半晌:“做父母的,更想孩子爽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