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准向来不看任何人脸色:“对。”

    贺稹:“......”

    江宝瓷尴尬的十根脚趾快抠出别墅了。

    “大哥,”她不得不帮着遮掩,“我们要先回趟润都,我外婆做了些条头糕,叫带给大家尝尝。”

    贺稹弯唇:“那你们先去,我等着尝外婆的条头糕。”

    “好。”

    车子驶离玫瑰庄园,贺稹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贺京准唇抿直,每个毛孔都喧嚣着排斥:“离他远点。”

    江宝瓷轻耸鼻尖,不置可否。

    “江二宝,”贺京准捧住她脸,迫使她直视自己,“你说,你会离他远远的。”

    “......”江宝瓷无动于衷,“你怎么对他这么紧张?”

    是啊。

    为什么偏对贺稹这么紧张。

    大约贺稹所拥有的一切,是他得不到的。

    贺稹才是贺家真正的大少爷,他受所有长辈关怀疼爱,长在被重视的环境中,一切资源都要先供他使用,一切困难都要自动为他让步。

    他与贺京准,是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符合真正的豪门继承人身份。

    相比之下,贺京准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在喊杀喊打中踽踽成长。

    而且成长的一点都不好,不够阳光,不够体贴,干尽了让她伤心的事。

    贺京准拇指轻刮她下巴,喑哑的低语:“你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江宝瓷别开视线,驴头不对马嘴:“兰太太借口心疼兰妆腿疼,不许她下地走路,你隔两天就接她去趟康复中心。”

    不做康复,兰妆的腿永远好不起来。

    而贺京准去接,兰家人才不会阻止。

    “江二宝,”贺京准瞳眸盛满沮丧,“你再喜欢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手掌很大,骨瘦嶙峋,温热粗粝地摩挲她皮肤,引起阵阵心酸。

    江宝瓷逃避不了:“你一定要这样,那我们的合约提前截止吧。”

    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以前她做了许多,是为了一步步靠近他。

    现在她做的所有,是为了一步步离开他。

    到贺家时天色已黑。

    初秋夜色清冷,浓密的树梢间绕起薄雾,寒鸦绕枝的凄凉。

    贺京准手里拎着两包外婆做的条头糕,步子迈得极快,笔挺的背影透着生人勿近。

    江宝瓷撇嘴,不管不问。

    大男人跟小孩一样闹脾气。

    两人之间渐渐拉开距离。

    佣人在花园里穿梭,此起彼伏的打着招呼。

    路过秋千架时,贺稹恰好也到了。

    前方葳蕤旺盛,地灯起不到作用,浓黑晦暗的一条小路。

    而贺京准颀长的身影已经跨进那片墨色。

    贺稹好笑:“阿准这又怎么了?”

    “生气,”江宝瓷不大在意,“唯一一块酸枣馅的条头糕被我吃了,他没吃到。”

    “......”贺稹脚步慢下,与她并行,“阿准不重口欲,在弟妹这里倒是小孩脾气。”

    江宝瓷眼睛半弯:“只是身体长大了,心里的小孩还在呢。”

    贺稹顿了顿,目光望向前方那片黑暗。

    “所有的不幸,在遇到弟妹这一刻,也足够弥补了。”

    江宝瓷冷不丁笑了:“大哥,他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那就该让制造者来偿还,而不是别人代偿。”

    贺稹驻足。

    低矮灌木里的地灯光线荧荧,他认真打量面前的女孩子,语调复杂:“弟妹很爱他。”

    “当然,”江宝瓷莞尔,“夫妻一体,我一向奉行他好我未必好,但他不好,我一定也不好的准则。”

    说到这,江宝瓷昂头,迎接他难辨的眼神,慢吞吞道:“他好,我才会好,对吗大哥?”

    两人四目相对。

    贺稹沉默半晌,安安静静的,藏着看不见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