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珊怕得快哭了,吴提学对哥哥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全家人恨不能把他供起来。
如果让奶奶知道她拿了人家的金镯子,导致哥哥必须得麻烦吴提学,可能会打死她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突然响起她奶奶的询问:“清娃、珊娃,你们两兄妹在书房里做什么?
珊娃,跟你说了多少次,没事不要随便进你哥的书房,把东西弄坏,看老子不打死你!”
袁珊脸色更加苍白,看得袁清不忍心,扬声回答:“我把洗笔的竹筒打翻了,小珊帮我收拾呢。”
“那你们俩快点,饭马上好了,收拾好了赶紧出来吃饭。”
袁珊轻轻呼出口气,旋即想起金镯子的事情,忐忑地问:“哥,我们把镯子还回去,是不是就不用帮陈家做事了?”
“明儿我去找陈公子试一试。”说完,袁清定定看着她,“记住了,以后可不能随便拿人东西,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拿别人的好处,便要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承担起代价。”
袁珊使劲儿点头:“我记住了。哥,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奶奶,她会打死我的。”
袁清无奈地点头:“下不为例。”
翌日晌午,袁清到了陈家,门房看见他,其中一个笑眯眯迎上来:“是袁公子么,快请快请。”
另外一个则转身往府内跑,应该是去告知陈云泽。
袁清脸色微沉,“你认识我?”
门房点头:“二公子吩咐了,您是贵,可不能怠慢,您先屋里坐,我们这就去请二公子。”
“贵不敢当。”气了一句,袁清便跟着门房,进入陈家。
绕过影壁,走过一处回廊,徐家的管家迎了上来,“袁公子,稀稀,快请屋里坐。”
然后,袁清又在管家的陪同下,去了花厅等候。
管家热情的不行,一边乐呵呵地与他说着话,一边吩咐下人上茶。
袁清端着茶盏礼节性地抿了口,就放下了。
管家唯恐怠慢了他,再一次说道:“袁公子稍等,我们二公子很快就到。”
“不急。”
话音刚落,陈云泽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袁兄,你可算来了!”
“陈公子说笑了,我不过十二岁,担不得陈公子一句兄长。”
陈云泽丝毫不介意,爽朗地笑:“是为兄的错,贤弟见谅。”
袁清唇角抿得更紧了,他取出金镯子,“陈公子,袁某今日前来,是来还镯子的。那日小妹不懂事,不知金镯贵重,今日袁某特来还镯。”
“贤弟你这样就是生分了,你的小妹便是我的小妹,我这个做兄长的,送给妹子的新年贺礼,哪能再收回来。”
见陈云泽装聋作哑,袁清只好明说:“陈公子,你家的事情恕袁某无能为力,这金镯还请收回。”
陈云泽脸上的笑消失了,“袁贤弟,这于你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袁清冷声道:“几句话下去,袁某与老师的师生情便也到头了。”
陈云泽讪讪,“贤弟就爱开玩笑,哪有那么严重。”
袁清看着他不说话,他只是一介寒门书生,眼下又未考取功名,吴提学愿意做他的业师,完全是看的他的天赋。
现在的他,对吴提学而言,没有任何帮助,有什么脸面去要求吴提学动用他的人脉。
今儿他若真去帮沈家说项,这师生情谊即便没有到头,吴提学待他也定不会像现在这么亲厚。
陈云泽被他看着,终于不再装聋作哑,意味深长道:“袁公子,这镯子是给令妹的,她若不要,便让她亲自来陈家还!说起来,令妹虽是农家女,却是质朴可爱。”
‘令妹’二字,他咬得格外重,生怕袁清没有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袁清多么玲珑的心思,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他话外的威胁之意,如果不帮忙,那这镯子便是送给他妹妹的。
一个外男,给他妹妹送这么贵重的金镯子,传出去,他妹妹的名声清誉可就坏了。
袁清脸色冰冷,一下握紧了拳头。
面对他冰冷的目光,陈云泽丝毫不惧,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时间点点流逝,好一会儿,袁清终于松开了拳头,冷声道:“拿笔墨来。”
陈云泽微愣,不明白他为何要笔墨,但是还是望向了一旁伺候的管家。
接到他的示意,管家转身出去,不多时就了笔墨纸砚来,还贴心地帮着研好了墨。
袁清提笔蘸墨,于纸上笔走龙蛇,不多时就写下一段话:
昔惠王乃小国之诸侯,犹能移河内之民,以就河东之粟。今皇上乃天下共主,岂忍闭清水之粮,以乘东陵之饥。莫非欺天高皇帝远,欲裂土封侯乎?
陈云看得愣住,他本以为袁清要笔墨是打算给吴提学写信,没想到他会写出这么一番话来。
陈云泽也是上过私塾,跟着读过书的,这段话什么意思一看就懂。
这个典故出自《孟子》,梁惠王向孟子请教治国之策,表示自己治理国家尽心尽力,河内闹饥荒,就把河内的百姓迁至河东就食。
这番话,是写给清水县的陈知县看的,当年的小国诸侯尚能如此,而今天下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清水县的粮,不能拿去救助东陵县的百姓,你是不是有裂土封侯的心思?
陈云泽相信,只要这顶帽子扣下去,甭管陈知县什么来头,都不能再用之前的理由搪塞,必须得先借粮给东陵县。
他不由拍案叫绝:“好!好!好!”
目光从纸上移开,陈云泽看向袁清的眼神起了变化:“袁公子,真乃奇才也!”
话落,陈云泽有些后悔,早知道袁清是这般人才,刚才就不该以其妹的清白相胁。
有才华的读书人很多,但是有才华又善于用之实事的人很少,更何况,袁清才多大呀,十二岁!
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这样的人一旦高中,便如龙归大海,绝非庸碌之辈!
今日得罪了他,他日袁清功成名就之时,怕是不会放过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