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摇头:“不了。我还是在这里守着相公吧。”
“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妮妮。”宋英跟着劝说,“小孩子正是正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对孩子不好。”
不料这一次,方娘子没有为妮妮妥协,她指着矮榻道:“这榻上还有空余位置,让她就睡在她爹旁边就行。
这屋子里有炭盆,可比我们自家家里还要暖和。”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想留在内室,宋英假装没有听出隐含之意,道:“妮妮能睡在榻上,那你怎么办?
我师兄晚上得在这儿守着,你若待在这里,让长些长舌之人知道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外间既没有炭盆,也没有软塌,几把椅子冰凉冰凉的,你要是坐一夜,寒气入体着了凉,等你相公醒来谁来照顾?”
“大过年的,你们能收治我相公,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让你们不睡觉守着。你们去睡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不行,你不是大夫,有些情况看不出来。”宋英毫不犹豫拒绝,并搬出傍晚的事情,“傍晚那会儿不就是,眼下你相公危险得很,不能有任何马虎。”
不知是宋英提及傍晚时她心虚,还是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方娘子不再提她自己守着的话。
满脸不好意思道:“这可真是,也太麻烦你们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敢忘记。”
宋英现在实在不想她在韩志杰身边待太久,担心她会铤而走险,趁着韩志杰昏迷不醒接动手,便离开了诊室。
她离开了,方娘子一位年轻妇人,自然也不好多留,没多久就抱着妮妮出来了。
宋英陪着她去了隔壁陈大娘家,然后才与林大夫回了申府歇息。
翌日,她早早就赶到医馆替换林文轩,下午申时中,林文轩进来内室,道:“师妹我来换你,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看着矮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韩志杰,宋英犹豫道:“那明天白天怎么办?”
她今儿回去了,最早也得明儿下午才能回来,那林文轩岂不是不仅晚上不能睡,白天也不能睡。
“白天师父可以守着。”林文轩已经从自家师父口中,知道了方娘子捞走部分药材,还往药里乱加杏仁核的事情。
刚才得知,他直接惊出一身冷汗,刚睡醒的朦胧睡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别说守一晚上,他觉得自己可以连着守几天几夜。
幸好,今早他们没告诉他,不然他就别想睡了。
见宋英仍是犹豫,他道:“你不是说你二姑每年都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一次么,错过了这次,你就只有等明年过年才能见到她了。”
想到宋二姑,宋英道:“那我明儿下午早点回来。”
“不用那么赶,一天时间而已,师父不会累坏的,病人多的时候,他经过一坐就是一整天,没事的。你二姑就回来一回,你多陪陪她。”
宋英应了,却打定主意,明儿下午早点回来。
她去药房洗了把脸,整理衣衫发髻,又寻了个篮子,打算一会儿经过状元坊,去割掉猪肉,买点菜回去。
刚把篮子拿出来,还没收拾妥当,就听方娘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哎哟小林大夫,你昨晚守了一整夜,哪里还敢要你守着,今晚我来守着,你刚醒,还没吃饭吧,快去吃饭,这里有我就成……”
宋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走了,方娘子坚持要亲自守着韩志杰要怎么办?
她豁出去不要名声了,师兄和师叔不能不要名声,非得陪她一起守着呀。
他们不守着,万一方娘子做了什么事情导致韩志杰死亡,又砸了医馆的招牌。
总不能去隔壁把陈大娘请过来陪她吧,那样一来,方娘子不就看出他们对她不放心了么?
宋英没敢走,果不其然,到了晚上,方娘子说什么都要守在韩志杰身边,还抽泣着道:
“这都两天一夜了,还没醒,要是相公真醒不过来,我和妮妮在旁守着,也不至于他临走时,连个送终的亲人都没有。”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医馆哪里还有理由再拦着她。
没办法,宋英只好与她一起守着。
夜色如墨,灯火如豆。
橘黄的灯火在墙上晕出高大、扭曲的影子,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整个白天高强度的戒备,让宋英十分疲累,到了后半夜,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小宋大夫,困了你就去眯会儿,有事我叫你。”方娘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柔声道。
宋英揉了揉眼睛,“没事,我不困!”
“还不困呢,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方娘子好笑又感动,“以前常听人说回春堂的大夫最是仁厚,以前我还当是人们夸大,现在才知你们是真的很好。
清水县能有你们这样的大夫,是我们的福气。”
宋英谦虚两句,干脆与她聊天:“还没问,方嫂子,你娘家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