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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一章似此星辰非昨夜

    陆徽娘懒洋洋地随意拿了一本话本躺在榻上,却没有看进去几页,半晌都没有翻上一翻。如今虽是初夏却没有比仲夏凉上多少,又因着陆徽娘并非宫里的主子,自然不会启了冰窖里的冰块巴巴地送到她这里来。好在冯舒医术精妙,为陆徽娘特制的药膏也没有让她的伤口化脓,反而有一股清凉之感。

    好在从邓府带来的衣物不缺,御膳房里的人也不曾苛待了她们的吃食,丹阳公主也派人过来看看伤势如何。只是烧伤如何能迅速痊愈,皇后便让陆徽娘专心养着。

    明心有时疑惑得很,好比现在她伏在陆徽娘的身上,日光大剌剌地照在她的脸上也好不避忌。陆徽娘身上衣裙绣着的如羽毛般轻巧的合欢贴在面皮上,有些生硬,却更加真实。

    “姑娘,咱们进宫本事秉承旨意来照顾丹阳公主,如今却拘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算不上人亦不是奴才,更不是主子。那些宫娥舍人见到咱们还要行礼,咱们遇到略有些地位的亦要行礼,真真是有些尴尬。”明心摸着陆徽娘的衣裙,外面罩着得一层白纱滑得很,触手便又溜了下去。

    “人在世上无论来去皆是匆匆,不过暂寻一地居住。幸运的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未曾离去,如今能捧本书这样悠然躺着,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可我总记得自己进宫时师傅说的话,他让我不要丢失了本心。我不知道这样对待邓晓是不是让仇恨蒙蔽了自己双眼,做的事是否又太过狠毒了些。”

    陆徽娘摸过明心头顶的珠花,在这初夏中余一点清凉。她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散,将心中积郁的一口气从鼻息中叹了出来。“姑娘忍让了这么多回,实在不算冤了五小姐,是她一逼再逼,姑娘不得不出手的。事到如今也不再想了。”

    陆徽娘点点头,看了明心一眼,将手中话本送给她让她无聊时候去看了。自己则闭眸安然躺在了和煦的日光中浅眠,任凭外面柳绿花红还是花凋入泥,都与自己无关。

    边关蛮夷又开始举旗作乱,扰的周围百姓苦不堪言,做尽了打家劫舍烧杀抢夺之事,其中领头者科特迪安更是自立为王称霸一方。皇上得闻此事即派李珏为正将,林清宜父亲林戎为副将共同赶往剿灭这犯上作乱的乌合之众。

    李珏与林戎站在御书房中双双叩首接旨。

    出了御书房李珏和林戎互相夸赞一番,希望不论正副共同抗敌。李珏还说要去看望太后,便先行一步。而后又拐了方向便直接去了琼华阁。路途不禁停足,原是见树上合欢开的极好,轻柔似一只红艳的蝶在葳蕤绿叶间蹁跹,风一吹便飞了下来。

    陆徽娘最是喜欢合欢,许是爱极了它这合心欢好之意,便折了一捧小心翼翼地赶往了琼华阁。远远地便瞧见了那被烧了一半黑漆漆的殿宇,不过亦因为如此这里的人更加少了些,他来见她亦更方便些。

    庭院深深,杨柳青青,唯有李珏的磔磔靴声踏过这地板更显周遭空寂。李珏站在门口略一停步,不知道陆徽娘听说自己即将出征会是怎样的一番反应。想打开帘子但双手皆是合欢,幸好明心出来看了一眼见李珏停在门口,抬了帘子放他进去。

    明心想着陆徽娘的药膏也快用完了,遂去了太医院打算去找冯太医再要一些。

    “带兵出征?”犹在梦中的陆徽娘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不过起的急了些,头还有些晕。

    李珏将那捧合欢放在桌子上,伸了手替她在额角轻轻揉着。陆徽娘却拂下他的手双目灼灼地望着他那黑如晶石的眸子,不过又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将军,是世人口中信仰的战神,挥戈杀敌是他已经做惯了的事情。

    似乎有千言万语汇聚在胸口可是最终只变成一句“你多保重,平安归来”,刀枪无眼怕你血染银胄,怕马蹄声乱不知归期,不知那帮形同盗匪的敌军又是如何奸诈或强硬,边关苦寒望你月夜添衣,烽火连绵能多有几日安眠,吃食虽不求华美但望果腹……许许多多但是都敌不过你战场平安班师回朝。

    李珏握上陆徽娘的手,见她眼中朦胧,似山雾霭霭飘荡云间,可以感觉她有轻微颤动。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她只是从别人嘴中得知,从未想过能今日亲自面临。饶她只有一句话,自己心里也知晓,她应当是十分担忧。

    “林清宜之父,乃是一员有勇有谋上惯了沙场的武将,此次皇上派他和我一同前去,你且放心,我定会保重自己。”

    陆徽娘默默没有多言,想起他方才似往桌子上放了些什么物什,抬头看去,那一堆松松软软的合欢安然躺在桌面上,哪怕只有轻轻的风流亦能触动它那宛如羽毛的花。合欢最忌用力,否则便没了轻盈之感,方才他又是从手中拿出,可想他是有多小心翼翼地捧了送来。

    他是一名将军啊,这样小女儿家的事情,他亦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得坦荡。心中隐隐有暖意流过,不自觉便握住了包裹住自己的那一双手。

    李珏见她双眸热切,心下也不禁欢喜,柔声道:“我会日日都带着你送予我的那枚香囊,你还记得除夕之夜我曾吃出一枚铜板么?你说那会给我带来福气,我也会常常带在身边。有它们替你一直守护着我,我便会很快归来。”

    嘴角渐渐绽放笑意,明艳如那捧合欢,陆徽娘亦轻声道:“我亦会将你的那身衣袍做好,待你归来,为你加身。”李珏从来没有在她的秋水剪瞳中看到这样多的脉脉柔情,仿佛春日还没有离去,外面是最好不过的莺歌燕舞时节。胸腔中不知道什么在喧嚣,顶着整个胸膛似要破膛而出,李珏忍了忍,终是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