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贪官光景如今秋
李珏回想前几年的光景，仗打到最艰难的时候，兵尽粮绝，似乎下一秒敌军便可以攻城而去。妇孺老者人心惶惶，可用的青年男子没有几何，最后亦是咬着牙用尽奇招，但却差点丧命敌手。副将的妻儿被敌军掳获让副将将军中情报尽数告予敌军。若不是发现及时，恐怕已经无命班师。
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爱只会拖累，成为人的软肋，尤其是行军作战之人更不可爱人。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心中唯一的心念便是打胜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为他的皇伯父守好这片江山。
御书房的门口没有顺公公守着，旁边的小太监见李珏大步而来，周身散发的那股子刀枪剑影的凶氛和挺拔如松的坚毅，让他不自觉地稳了稳心神生怕自己显得太毛燥。迎上去弓着腰说道：“奴才见过勤王殿下。”
“起来吧。”
那小太监为难一笑，说道：“勤王来的不巧，皇上刚去了瑶华宫。听说贤妃娘娘身子骨越发不好了，皇上是又着急又心疼。”
“贤妃娘娘身子不爽，皇上去看看是应当的。无妨，小王在这等着便是。”李珏浅浅一笑，嘴边两朵梨涡盛着天边倾泻而下的阳光像刚从工匠手中打磨好的钻石一样光亮，看上去和煦得很，冲淡了几分令人生畏的肃杀之气。
“那奴才去给您搬个椅子过来，您坐着等。”那小太监一伸手请着李珏上了台阶，旁边人眼色极快立马搬来椅子，小太监擦了擦请李珏坐下。
“有劳。”李珏冲他微微点头，便坐在了正门偏左。坐在这清晨尚觉得有些发凉，那凉意是从脚底，从前胸后背一点点向身子里逼近的，饶是穿的再厚，但凡静立不动，那凉意越发肆无忌惮穿过衣裳的每一个针脚钻进人的皮肤血脉里，随着血液将周身温度硬生生降低了不少。
现在旭日已经高升，阳光穿梭每一个缝隙和人的鼻息交织在一起，柔和地温暖地铺散在每一层表面，李珏瞧着原先院子里大片的阴影，空中弥漫的清凉，已经被这金黄尽数填充。廊下的菊花也不再畏缩沾染着露水将自己的美尽数展示在着略有些悲凉之际增了几分飘逸风华。
李珏常年日晒有些铜色的脸亦被柔和了几分，长密的睫毛似乎挂着战场上的风沙映着今日朝阳越发衬得双眼炯炯，薄唇浅笑挑起一条优美的细线。日光在光滑的衣服上站不稳脚一溜烟地往下滑，晃得周围的小太监有些睁不开眼。
“王爷，日光照过来了，要不您移一下贵步让奴才把椅子向里挪挪？”那小太监眯着眼感受到脸上热烘烘的，对着李珏说道。
“无妨，这点日光又怎能比得上行军时在戈壁那种的强烈，要两人融化了也毫不夸大。”
那小太监惭愧一笑，见惯了宫里主子娇气，是连一缕日光一滴雨水也不愿意碰的，有些敬佩夹着好奇问道：“王爷战功赫赫，奴才孤陋寡闻。不知王爷可否挑几件事讲与奴才听听，也好让奴才开开眼界。”
李珏哈哈一笑，对着那小太监说道：“你常年跟在皇上身边，有什么事是你没听过的。战场风沙大，都掩积了往事吹淡了记忆。本王都不记得了。不过略打胜了几场战役，又如何比得上皇上平治四方不让百姓受冻饿之苦，管理朝廷纲纪有度的功劳。你说是想听皇伯父的功绩，我倒是能与你讲上几天几夜。”
小太监听李珏最后叫了一声皇伯父，知道他又念起了以往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初入宫的时候就听说勤王颇受皇上喜爱，如今听来果真不假。
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远远瞧见一抹明黄由远及近，后面华盖高高矗立，后面举着的小太监身形颇稳。李珏急忙起身待皇上走近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起来吧。”细瞧之下皇帝微皱了眉头似乎他亦没有察觉到，一脸倦容想必昨晚并未休憩安好。
皇上走进御书房，李珏悄悄对顺公公说道：“给皇上备一杯百菊花茶来吧。”
“贤妃娘娘福泽深厚，又有皇伯父牵挂，一定早日安康。”李珏站立旁边恭敬劝解道。
“秋日的寒猝不及防就来了，贤妃身子一向不算弱，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下了。”皇上随意翻起一本奏折，但那些字密密麻麻实在看不见心里去，“珂儿的毒，你查的怎么样了？”
李珏拱手道：“微臣无能，尚未有任何头绪。不过二皇子的毒中的不深，现下已无大碍，请皇上放心。”
“朕怎能放心。一个个的都在朕眼皮子底下迎风作案，没有一个老实的。你觉得二皇子被禁到底应不应该？”皇上话锋一转，直问李珏。
李珏不慌不乱，拱手垂眸说道：“二皇子不仅是天家皇子，更是小珏的二哥，于尊卑于情理又岂是小珏可以议论的。不过做对者即赏，做错者即罚，是非赏罚皇伯父自然明鉴，小珏就更是不用说什么了。”
李珏的“皇伯父”将皇上的心都叫软了，顺公公送进来两杯茶又恭敬地下去了。皇上摸着杯壁透过来的灼热，燃起了心中的那一片情怀。他叹了一口气将李珏叫到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朕身边唯一信任的臣子就是你，你是朕一手带起来的，可不要辜负了朕。”
“微臣自当尽心尽力始终跟随皇上身边。”李珏拱手坚定表明立场，抬起头来望着皇上身上绣着的龙须旁缀着的明珠，说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谓阳县程季程知府贪赃枉法欺凌百姓？”
皇上点点头，闭上眼揉了揉额角，说道：“后宫不宁，下面的人还添乱子。”随即睁开眼对着李珏说道：“去查，无务必查得仔细，要将这一团子污秽连根拔起。如今朕竟没有一个可用的皇子可以为朕分忧。二皇子……”
李珏说道：“这个消息正是二皇子来告知微臣的，正因他怕皇上见到他再次动怒伤了龙体，遂不敢进言，只好托赖微臣进宫向皇上禀明一二。”
皇上将手中的茶盖合在了杯子上，清脆一声。“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