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博君一笑
萧兰汀绞着青色绢子,话一出口颇有些后悔。方才是一时情绪波动忘了身份,此刻看着李珏双唇勾笑眼波明朗,萧兰汀尴尬了片刻,只得歪头看向别处。
水面烛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子在这欢闹时分更显贵胄之气,丝竹管弦之乐丝丝缕缕余音袅袅,夜风送着花香卷了她的袖子一翻又一翻。李珏看她脸色不如初见时红润,下巴更显尖锐,不禁开口问道:“在这里,你还好么?”
萧兰汀没有转头,声音也是没有波澜:“伺候太后娘娘,是徽娘的福气。更何况人生祸福无常,无论在哪,只要能安稳度日,都是一样的。”
她轻咬嘴唇,内心明明是挣扎的,似是淹没在浩瀚大海里一张嘴一呼吸便灌满了海水,快要窒息而死,不知所措,可是她的表面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李珏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总觉得她的背后,经历了他未曾经历的不同于沙场的殊死搏斗。
李珏换了话题,撇头看向那边的莺歌燕舞,问道:“你可看出来,太后选中了谁?”
萧兰汀随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思考了片刻:“柳氏为人张扬,说话做事皆是一股直性子,阮氏这几日相处起来倒觉得不像个惹事的,不过胆小怯懦,若说联两国姻亲,这样的大事,太后应是不放心交给她的。”
李珏转头看向萧兰汀,嘴角笑意更盛:“那你的意思便只是剩下一个人。”
萧兰汀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更像是开到了尽头已经枯萎泛蔫的合欢:“王爷真是说笑了。民女已经是嫁娶之身。这样的女子,怎可代表皓月国的颜面与荣国结姻亲之好?”李珏拿过假山上一颗石子在手里不停地上下扔着:“哦?那日乞巧节,你可不是这样的说的。太祖皇后高氏也是嫁娶之身,不也仍是成为一代贤后么?”
“在那样情急的状况下,若是自己再不救自己,恐怕再没人顾及徽娘的颜面了。只是徽娘身份卑微,怎可与高皇后相比。王爷还是不要再拿当日来取笑民女了。”萧兰汀一脸恭敬,看了看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福身行礼,“时辰不早了,民女先回去了。还请王爷稍后再回去,免得让有心人见到,无端生出流言。”
说完萧兰汀便转身离去,李珏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怎的,眼前便是浮现出一朵兰花,坚韧却又懂得进退。顺手将手里的石子扔进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原本不属于它的激烈水花。
萧兰汀回到宴席,见明心已经按自己的吩咐办好了,余光瞥了一眼荣国使臣,见他只顾低头饮酒丝毫没有贪图享乐之意,不禁想也不知到底真的是为了求亲的公主而不再近其他女色,还是来到这里另有所图。领着明心便去了太后的席位。
“你这丫头又去了哪里,打从方才就没见到你了。”太后见萧兰汀向自己走开,手里握着酒杯一脸慈祥疑惑。
萧兰汀跪下来,接过明心手里的酒壶,向太后温而一笑,像极了孙女伺候祖母一副孝顺心肠,因着管乐声音大,向太后微微靠近缓缓说道:“太后虽然凤体康健,但不得不注意着。喝酒伤身,民女方才回了一趟月笙殿,去取了玫瑰露来。玫瑰最是滋养容颜,即便喝多了也不醉人。”
太后听闻赞赏地看了一眼萧兰汀,脸上更是温和,笑意融融:“属你最细心。旁人是顾不了这些的。”
萧兰汀听此话,旁边便是皇上和皇后,若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身为子女在太后心里还不如一个外人体贴,让这两位天下之主情何以堪。想了想回答道:“民女不敢居功。都是皇上皇后日日看望太后娘娘,私下里常常吩咐,太后的起居饮食皆要妥妥当当,一丝也马虎不得。民女这才留了一个心眼。正是皇上皇后尽心孝顺,民女才能耳濡目染,否则凭民女这般愚笨,又哪能顾得了这许多事情。”
这话说的是一丝不露,连皇后也被哄的十分开心。萧兰汀也只是淡淡一笑,乖乖候在了太后身侧,只看着别人是多么欢喜热闹。
定睛细瞧下,只觉前面舞娘团团围簇中央,身穿红色绫罗裙舞姿袅娜的人有点眼熟,只见她抬手间皆是风情万种,衣服上的蔷薇花更像是天女玩闹时散落人间的仙花,在空中飘飘欲坠。刚要落下,她一转身那些花似又被一阵风吹起重新浮起在空中飞舞。一手一足动作恰到好处,多一分便显过度张扬,少一分便是意犹未尽少了点滋味。
还以为是歌舞坊里最杰出的舞娘,可那美人一转头间,耳边蝴蝶嵌红宝石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和着着旁边燃烧得正热情的烛火映着那美人的脸庞更是国色天香,天生丽质。不是阮静还能有谁?
萧兰汀只看着她,心里想着,这正是她失去嫁给荣国的机会。佯装不经意间搞砸了这场表演,让使臣败兴而归,那她自然就被太后放弃了。可是她的动作极尽妩媚,眼神里的含情脉脉有意无意地向使臣传递而去,一舞完毕是一个动作也没有出错,是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又是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
看着她礼仪端庄地向各位行礼,见她衣裙华丽,萧兰汀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太出挑却又不出差错的衣裙,这衣服都是太后准备的差人送过来。而旁边太后笑得是春光满面甚是满意。萧兰汀心中似是有一颗小小的石子落进了她心里面的湖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萧兰汀看了一眼荣国使臣,他的眼睛没有向阮静身上看过一眼,或向皇上拍手称赞,或低头饮酒享酒中清香。
萧兰汀心中不禁感叹,这使臣,略有些不近女色。不知太后的心意,使臣能不能明白,这阮静,能不能入得他的眼。